顾云飞给我打了个电话,接通之后,我发现我同样,连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语气很不好,问我去哪里了。
我沉默了很久,跟他说,我回家了。
他也沉默了,然后问我,为什么一遇到事就要回家?是不是一点担当的能力都没有?
他这句话却突然让我想起了方泽凯的母亲。她也曾经这么说过我。
说我一点担当的能力都没有,什么事都扛不住,我这种人就是好吃懒做没本事的。
他说挂了的时候,我跟他说,我爷爷去世了。
他便沉默了。然后让我节哀。
就这样,电话挂了。
我觉得自己更加对不住已经离去的亲人。
葬礼的过程很简单,但是人很多。
不知道哪个多事的,竟然将这件事通知了方泽凯。葬礼当天,他带着他妈一起来了,杨依依没来。
我妈脸上的神情都变了,立马看了看我。
怎么可能是我,我会那么傻的通知他吗?
现在他方家跟我们家就是陌生人,又没有孩子的牵绊,我就是再傻也不会去通知他的。
他们的出现让很多人都莫名其妙。只有我姑姑一脸得意地来跟我妈说,是她通知的,这么大的事,好歹以前也是一家人,这个时候也该他们出一次力了!
她的这句出力我懂,就是出钱。凡是老人过世,丧葬费用都是几个子女平摊。说句难听的话,来的份子钱越多,子女平摊的费用就越少,往往还能赚上一笔。
我没想到,这个时候,我姑姑竟然还在打这个算盘!
我狠狠地瞪了我姑姑一眼,然后跟着人群去送葬。
其实我心里更加希望,顾云飞能来。
这样的场合,他本来就应该出现。可是他没有。一直等到,遗体火化,入土为安,都没有见到他人。
方泽凯的母亲一直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只有我姑姑殷勤地接了她的份子钱。然后揣进了兜里。
参加完葬礼,连饭也没有吃,他们便走了。
一个人窝在房间里,透过窗户,可以看见爷爷种的青菜,不过现在不是小青菜了,而是老青菜了。蚕豆已经结的饱满,但是被人来人往踩得东一棵,西一棵的,显得异常的凋敝。
院子里,突然就少了一个人。
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冷清了很多。
晚上的时候,顾楠给我打了电话,安慰了我几句,她的声音有几分哽咽,也许是为我悲伤,也许是因我而悲伤。
最后她告诉我,顾云飞在忙着新店的筹备工作,希望我不要怪他,他也很想过来。
我只是笑了笑。我没有让他过来。
临了,她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我说,看吧!
因为我已经不想再回去。
她说她会来看我。
爷爷过世的第三天,家里的亲戚们快散了的时候,姑姑主动上门来计算费用问题,以及财产分配问题。
爷爷养了十八只鸡。
姑姑的意思是由她做主了,九只分给亲戚,另外九只,一家三只。
我在二楼,对她所说的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却不想跟她吵架。我知道,我只要一露面,我就会成为她攻击和挖苦的对象。她现在春风得意,一无老人要赡养,二儿女已成家,孙子外孙女都不让她插手,所以就是个没事人,整天除了打麻将就是一群妇女围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地编排故事。
我将门关上,将她的声音关在外面。
然后顾云飞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问我,心里还在难受吗?他给我道歉,说了很久。
我不知道自己听进去了几句。他在电话里会跟人道歉,也许还会哄几句人,但是真正面对面的生活,就一句话都没有。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性格,但是我不太喜欢。
“回来吧。”临了他说。
我回哪里去?我在想。
他让我想到了玩偶之家里的娜拉。是不是我也只是他的玩偶呢?
他说不是。他只是,很多时候,以为不说出来我就会懂。我说,我可以善解人意,但是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我不能洞晓你的每一个想法。
他说,他会改。
改这个字,他第一次在我面前用。让我有了几秒钟的愣神。
他会改?是他意识到自己有问题了吗?高高在上从不犯错的顾云飞,他会改?
有几分讽刺,我笑了,笑的连眼泪都出来了。
“挂了吧!我好累。”这一次是我提出的挂电话。
往日,都是我听着他将电话挂了。
楼下的吵闹声又响了起来,我想,我姑姑肯定又跟我妈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