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娘正在外面指挥着一帮小子扫雪,闻言登时皱眉:“咱家又不种地,你买什么牛?真要想买,买匹马回家,你们男孩子不都喜欢马,前阵子还抱怨马厩里的新马太少。”
她是节省,可对孩子们都纵容,那些男孩子永远会觉得自己的马不够骑。
红尘笑眯眯招招手,让罗娘安排铁牛住的地方。
“俺要保护红尘小姐,不用住房子,给我个被子住在外面就好。”铁牛已经在红尘卧房外头的廊道上,清理出一片。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大包袱扔下去。
红尘哭笑不得,几个人轮番劝,怎么也劝不好。
罗娘只能把小姐隔壁的厢房腾出来给他用,好在有一个从外头捡来的,负责些杂事的婆子住耳房里,要不然把一个大男人搁在这儿,还真没人放心。
“咱家真是最不守规矩的人家了。”
罗娘叹气。
红尘他们热热闹闹地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常。很快。年节过去,就到了会试的日子。
金青是一个人去考试,连个小厮都没带着一块儿。
不对。带了只平安。
平安现在长大了,不像以前只是小小的一只,如今长得脑袋和金青的膝盖齐平。
也不知道它是只什么品种的狗狗,不过吃得圆滚滚。小短腿跑起来到是很快,脖子上挂着个小小的竹篮。里面放着一些纸条和铜钱,红尘交代说,让它自己去买点儿吃的。
金青一开始还很感动,他家阿尘姐姐兼师父对自己多好。还惦记着自己会不会饿肚子,结果一翻看那纸条,顿时发现上面写着油饼一张。少有少盐,狗狗食用。水煮肉一块儿,请加一条大骨头,不要加太多盐,狗狗食用……
闹了半天是怕饿到平安。
红尘要是知道金青的腹诽,一定会说——“平安是吉祥物,送你去考试,保佑你考个好成绩,我还不让你花钱给它买零食,有什么好抱怨的。”
金青进了考场。
平安尽职尽责地蹲在贡院门口当吉祥物。
也不知道是不是吉祥物真的起了作用,金青这一次考试,简直顺利极了,甚至有一道题目让他很是无语,居然真是他在家里和红尘玩笑时说过的。
考的是五运六气之类……
当时阿尘姐姐笑谈,说皇帝近来年纪大了,对自己的身体很是关注,听说最近在研究黄帝内经呢,说不得科举题目里也会涉及到一些,毕竟他老人家命题嘛。
那会儿只当开玩笑,没成想居然真有一道题目不是儒家经典里出,而且还是相当重要的策论。
估计考场里有一半学生都傻了眼。
终于,漫长的考试结束。
金青离开考场,其他人都有家人来接,他只有一只狗在外面等候。伸了个懒腰,立在贡院门外歇了会儿,揉了揉肩膀。
“金兄,金兄,你怎么样,那道五运六气答好了没有?”
后面追出来一个小胖子,也是在文会上认识的,家里祖上经商,他这一代到是都送出来读书,大约是想改换门庭。
金青笑了笑:“答了,好不好要看考官的眼光。”
小胖子登时苦下脸来:“读正经书还读不完,谁去看什么五运六气,这不是瞎胡闹嘛!”
旁边一士子满眼泪花:“看样子兄台好歹知道五运六气是什么,我在考场上都懵了。”
乍一看哀鸿遍野,似乎不是只有一个人倒霉,大家焦虑一番,到又平心静气。
金青也属于知名人物,一派悠闲潇洒,到让众人心中嫉妒。
“看样子金兄胸有成竹?”
没看见连家人下仆都没带,明显是不把科举考试当一回事,似乎考进士就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夏世杰和乔灵均并肩而出,还没上马车,就听旁边的人议论金青怎么样,怎么样,一皱眉,冷笑。
“如此张扬,哪怕入朝为官怕也混不开。”
乔灵均看了他一眼,夏兄恐怕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明显表明他对金青十分忌惮,这种忌惮,正是来自重视。
金青是不管什么夏世杰的想法,他回到家,得意洋洋地想和红尘他们报喜。
结果那一家子谁也没搭理他,人家忙得很,罗娘她们还要考女学,红尘也有一关要过。
要是不提起来,金青怕是都要忘了,他们这次一行人全部进京,除了红尘和林旭另有打算,最主要的还是选灵女的事儿,红尘可是榜上有名的。
如今所谓灵女献祭,自然难不住红尘,别管花钱购买寄名符,还是替身符。她都出得起价儿,这样一来,有个灵女的身份反而好,一个月还能拿朝廷一两银子的俸禄,比寻常小官小吏拿得都多。
且灵女无不是精挑细选,本身就代表着资质和能力。
虽说不用担忧,不过红尘还是做了一些准备。京城乃是夏蝉的主场。她如今又不知道会不会已经把手伸进紫宸宫去,万一这万无一失的送寄名符的简单礼节出了差错,那岂不是要了红尘的命?
即便是百年来。自从有了灵女灵童活祭的规矩,寄名符就是走一个程序,从不曾出事,红尘却不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掌控。
这几日。连林旭都把别的事儿搁在一边,盯着皇宫紫宸殿那里。上下都打点过,连红尘去送寄名符的日子,会是哪位灵师坐镇紫宸殿都分析出来。
此事显然更重要些,金青摸摸鼻子。老老实实耷拉着脑袋回屋看书去了。
今年朝廷贴榜极快,不过十日,红帖贴出。
有人金榜题名。有人名落孙山,来年再战。短短时日,同科举子们就分出了三六九等。
这日春花正好。
正是殿试之日。
皇帝难得在大殿内坐足了时辰,往年虽然也是陛下出题,进士们都是天子门生,可万岁爷总不会长久留在御座上等这帮士子答题。
今年他却极有兴致似的,歪着头问站在他身边,含胸低头的老太监:“你说说,这帮士子哪个有状元之才?”
“老奴老眼昏花的,那可看不出来,叫老奴说,既然是陛下的状元,那陛下看哪个顺眼,哪个就是嘛。”
皇帝顿时笑了,笑着摇了摇头:“你个老货……那些以为坐在我这个位置上,就能随心所欲的,都是傻瓜。”
能随心所欲的肯定是昏君,出个昏君,要是在盛世还好些,像现在这样,周围有三个国家虎视眈眈,真要是出来个随心所欲的皇帝,那三个国家还不乐疯了?
大周朝早不知道被谁给吞了,就如当年南楚国主李碧,多么随心所欲真性情,真是人人都说他潇洒自在,还不是没几年就灭了国,让大雍当成戏子一般对待,闲来无事逗弄一番。
皇帝深吸了口气,眉眼飞扬:“不过,你有一点儿说的没错,科举取士,取的自然是合我心意的人才,今年我们的大周朝会出一个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状元郎,传扬出去,也是一则佳话。”
陛下钦点金青为少年状元,还说了好些溢美之词,任谁都看得出,万岁爷对他点的这位状元,满意得很。
永安街头,人群汹涌。大周朝大比三年一次,几千人里选那几十人,能从数千士子中脱颖而出,自然是万众瞩目。
旁边楼台上不知哪家的花娘名妓,一展歌喉,歌声唱得缠绵悱恻。
春风得意马蹄疾。
状元郎跨马游街。
永安城大部分的闺阁千金,今日都在道边设了彩帐,大周朝的规矩与别国不同,女儿没那么严苛的礼教规矩,每年的今朝,都能近距离看一看年轻进士们的风采。
状元郎头上的红花,也是尽可以赠与佳人,谁能得了红花,那是极有面子的事儿,便是最后不招状元为婿,也要身价倍增,但凡及笄之后,开始交际的闺阁千金,一般都要来设彩帐的。
夏家的彩帐也立在道边,很是素雅简单,不如别人家的绚丽多姿。
除了状元之外,榜眼,探花,还有其他进士,今日也可送花,仅仅是状元头上的红花归属最为瞩目罢了。
夏蝉坐在彩帐里,端起紫砂壶,冲了一杯香茶,慢慢品尝,动作舒缓优雅,不骄不躁。
一个小婢女轻轻地替她捶肩膀,却是总忍不住向外张望,这婢女显见很是受宠,嘴里叽叽喳喳说得热闹:“小姐,这可是您及笄之后第一次来,还不知咱们的帐子会不会让进士们的红花给淹没了呢,凭您在京城闺秀中的名声,哪个及得上您?”
“别胡说,幸亏今年荣华郡主不来,否则让人听见,该笑话我了。”夏蝉摇摇头,轻笑道。
不过听这意思,她也觉得京城中除去荣华郡主,无人可与她比肩。
夏蝉轻轻抿了口茶,低垂下眼眉——别人也就罢了,今年三鼎甲的红花,不知她可能一举囊括?
可惜,哥哥竟只得二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