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绛云宫二位宫主视之,都颇有些不耻之意,暗忖这样的对手,实在可怖难缠。
须知练气士之间争斗厮杀,除却生死之外,往往颜面胜过其他,纵然受创失败,只要不丢了性命,就万万不能丢了面皮,却哪里如他这般,竟施展出这样奔逃突袭的手段,实在是可谓无耻矣。
不出片刻之间,他已奔逃突杀了十次不止,连玄呁冰主也渐渐变了脸色,忽然之间,心头恼起,收了水袖,指间一捻,一股玄冰真气迸发而出,竟在指间绽开一朵玄色冰花。
这冰花被她一下抛弃,飞掷出去。
这一飞花,却远非石生当日浑然罡气之时,对清风观主出手的那一击飞花可比。
石生正遁身于剑中,闻背后疾风呼啸,转折剑光而过,就见一朵玄色冰花击来,初无险势,待得这冰花竟以快过自己剑遁之术而来,直指背后,忽然迸开,激射七瓣花叶,叶叶如锋刀,叶叶似凌厉剑芒时,这才惊觉恐怖,回身一剑!
冰花崩碎一瓣,剑光崩断一截!
嘣嘣嘣嘣嘣嘣嘣!
七瓣冰花尽数崩碎,石生手中剑芒也已尽数崩碎,惟余一口玉剑在手中。
眼前倏忽晃动,一只晶莹玉手抓来,指甲涂如玄墨,不抓不撕,竟如一只多情女子的妙手一般,轻轻拂向了石生的脸颊。
石生骇绝,霎那之间全身毛孔悉数张开,仿佛只一下摸上了自己的脸,他就要全身元气奔去一空,泄气了账了一般。
恐惧!大恐惧!
被这不男不女的人妖拂手及脸,岂不是比身死当场,魂飞魄散犹要恐惧?
三宫主远远地惊呼出声,却连丝带也近不得玄呁冰主之身,无可奈何。
石生全身都在簌簌颤抖,一时直如死了一般,狠了命地把道衣大袖遮住了面庞,狠狠一扫!
谁知,这一扫竟起了作用。
他身上扶摇衣,乃是千羽老妖那头数万年返虚之境老妖一枚真元祭炼的尾羽炼制,端地是厉害,寻常丹元之境练气士的一击,在扶摇衣上轰击也伤不得他。他身在绛色弥光幡之中,脱身之际,被千万弥光杀轰击在背后,也不过是经受不住巨力,喷吐一口逆血罢了。
此际玄呁冰主这一手,调戏多过掳掠,戏谑多过迫杀,倒是没有运几分真气力道,是以石生一袖拂去,却挡住了这一击。
玄呁冰主再次惊异。
他早知这清秀少年身上所着的乃是一件护身法衣,却万想不到,这个连半手道法,除了突然施展剑遁之法外,一招剑术也不会的少年,竟然所着的是一件绝妙的上等法衣。
护身法衣之难得,远甚寻常飞剑法宝,纵然有见,也多是不入流的货色,如那红眸公子身上的那件,已然不可多得,何况是石生的扶摇衣。
石生近来所识之人,无人识得他这是一件何等上乘的护身法衣,然而这玄呁冰主虽然也是不识,却知道定是一件极上等的法衣,远胜他自己身上的玄冰蓝罗衫。
思虑及此,玄呁冰主忽然面色一寒,所有的妩媚、放*荡、清美、姣美混杂的气质一下尽去,竟显出一片森然恐怖的狰狞之色,那玉手之上,凝起了层层玄冰寒芒,一把凛然抓出!
石生挥动玉剑去挡,却只听呛啷一声,玉剑便被玄呁冰主一把抓飞。
石生仰头便倒,大叫一声,狠命般两臂齐震,如双龙出渊,被一双道衣大袖裹住,连真气罡芒都未见一丝,轰然击去!
玄呁冰主见状,冷笑之下依样两手抓出,遍染玄芒,齐齐抓在了石生双拳之上,狠狠一扯!
石生就觉一股巨力,竟然是想将他身上扶摇衣扯去!
耻辱!耻辱!奇耻大辱!
石生目中喷火,元身之中全部力道都施展了出来,才一下脱却了双臂,抬手愤然指向对方:你你无耻!
他骂出了二宫主与三宫主都骂过的话。
无耻啊无耻,世间无耻,莫过于脱人衣衫,强人非礼。实乃无耻之耻,无耻也!
石生自知不敌,抽身暴退,那玄呁冰主却怎能容得他逃却,岂不是平白走了一件好宝贝。
一件上乘护身法衣,抵得上千百个清秀少年。
一只布满玄冰寒芒的手掌,在视线之中越发放大,石生暗叹无奈,丹元气海之中真气罡气已然去之泰半,一时运转不及,正自惊惶失措之际,忽听一声欣喜呼喊。
大哥,你终于来了!
这是三宫主的声音。
石生满心欢喜,那玄呁冰主也是满心欢喜。
石生刹时振起了气力,奋起真气,施展扶摇飞身之法,暴退而去。玄呁冰主却失了神,忽然止住,转身凝眸看去,却见哪里还有旁人,只有二宫主与三宫主狠狠瞪视住他。
石生远远逃去,把手一抓,复又抓住了自己的玉剑,剑芒暴涨,喉间低喝一声:遁!
身融剑光之中,就此遁去。
遁!遁!遁!
石生连遁数次,几乎失了全部真气,这才止住,却已远远避开,到了三宫主身旁。
三宫主美眸投来,忽伸手出来,掌心托住一枚晶莹如玉的丹丸。
这是我大哥炼取灵兽妖丹所得精元,极能益补真气精气,更对修为大有裨益,你损耗过巨,快些服了吧。
练气士绝难擅服他人丹药,然而石生视三宫主之眼眸,不禁便信了,当即接了这丹药,仰头吞服了下去。
唉,蠢妇人,你们纵然诈取,又有何用?
石生吞服了这丹药,就觉一股江河一般的真气立即在周身百骸之中游走,他不敢迟疑,运转丹元,行走《不动妖王经》,旋即便吸纳入丹元气海之中。
那丹药真气犹在迸发,石生发觉其厉害,竟能瞬间益补练气士真气损耗,隐隐的自己竟然发觉丹元气海在这丹药迸发的真气充盈之间,有了丝丝充实、凝实,精进了些许的感觉。
他正恣意之时,听闻了这声音,不无不屑之意,二宫主却已冷然斥道:我业已报之我家夫君,他顷刻之间便至,你道究竟是谁愚蠢?
玄呁冰主却冷笑道:我倒正想见他一见呢。
他悠悠叹息,真如痴怨女子一般:这薄幸的人呢,你说我捉了你,他又当如何?
石生三人脸色未及变幻,玄呁冰主已忽然转身,那张足以令亿万女子艳羡的动人娇颜之上,布满寒意,却把头一扬,登时她满头轻拢的云丝倒卷起来,飞洒如云,只听他深深叹息:薄幸人,你若不来,我便杀了你的她了
云丝三千丈,缘愁竟是怅。
他飞洒的云丝忽然如长鞭一样席卷过来,二宫主连忙祭起了绛色弥光幡,又祭起一口飞剑,三宫主也祭起了七彩琉璃丝带,横空挡去。
玄呁冰主青丝袭来千百丈,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道,狠扫在了绛色弥光幡与七彩琉璃丝带之上,两件灵器一等的法宝,立即如同破旗烂带一般,失了光彩,却被那长发一卷,挟裹了去。
二宫主的飞剑却是一荡,荡起一片剑光斩去,那长发依旧裹去,把那明晃晃的飞剑剑光竟如同无物一般,一样打成了废铁,裹住收了。
二宫主与三宫主都面色一白,险些吐血。
石生这时缓缓收住了气息,无奈说道:敢问三宫主,大宫主何时能来?
三宫主强制抑住丹元震荡,几乎吐血的难捱,沉声道:半刻!
石生凝神微思,见那长发往空一卷,忽然分化成三股,各自卷向了他三人,便忽然长身立住,挺而往前,一把张开了扶摇衣大袖,袖中猎猎鼓荡,如同烈风席卷,兜头迎去,罩向了全部三股发丝。
石生昂然长声问道:玄呁冰主,你既已入聚神之境,何必与我们争较?!
二宫主与三宫主骇然变色,那玄呁冰主也是一怔,忽展颜咯咯笑道:还是公子好生眼力,我既戏耍已烦,公子你说,这两个蠢妇人,还要不要留其性命呢?
石生大笑不已:贫道既在此,你安能取一人性命?
他大袖之中,一只手掌蓦然伸出,手中抓住了一枚银灰石头。
大袖罩定了三股发丝,发丝裹住了石生的手掌。
石生哈哈一笑,骤然抡臂发力,玄呁冰主却凛然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