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卿望向门前,已将手中道书放下,并未加几分辞色地说道:“木轩师兄,闫光师兄怎么有余暇到我这里来了。”
她言下,似乎是对自家这两位师兄,并无几分亲近。
那门前进来的,当先正是那日被云扬子遣派出山寻找血线银耳为云卿卿配药的二弟子之一的木轩,倒是一副逸态潇洒,风光满面的模样,而随于他身后的,却是一个昂藏八尺,体形壮硕到了极致,步履如移山一般的壮汉。
那昂藏壮汉若除去那一脸虬髯,倒也能看得出原本而二十来岁模样,只是因那一脸须髯拉碴,更兼圆瞪如牛的一对眼睛,就显得与脚下这座惶惶仙家福山的飘逸绝伦有些不相近,反而相去甚远。
然而实则,这木轩乃是云卿卿父亲云扬子座下亲传弟子,虽然看似青年,年岁却已经比云卿卿和石生外加两个小侍女的年纪加在一起还要多些,而他身后这位大汉,却是云岚宗一位宗老的弟子,与木轩、云卿卿倒是一个辈分。
木轩尚未说话,那位壮汉闫光师兄却已经说道:“卿卿,我下南海方才回来,捉了一头修为有成的老蚌,腹中这颗珠子却是极品,与你研磨了调羹做茶,大为滋补。”
闫光说话之间,两步踏过抢到了木轩前头,伸手就从阔大道袍的袖口里摸出一颗大如人拳的乳色圆珠来。这颗南海老蚌腹中珍珠一出,纵然还是百日,庭院之中亦是刹时一亮,更有股股馨香,波波肉眼可见的乳光涟漪波荡出来,沁人心脾,使人侧目。
若是放在这云岚山之外,任何寻常俗世之人见了这样一颗偌大极品珍珠,怕是要兴奋得昏厥过去。然则云卿卿对于这样一颗珍珠,却并无多少意动,只是淡声说道:“两位师兄,坐吧。晴雯,取茶来。”
修道练气之士,不食烟火,酒茶之类也是寥寥,云岚山上,大抵也只有云卿卿这里,会以茶水相待。
木轩与闫光在桌前坐了,木轩道:“我前番与鸾师姐奉师尊之命下山,刚巧获了些小玩意儿来,便想着拿来给石生师弟玩耍,便和闫光师弟作了同路,又巧在左近遇到了石生师弟,便一路同来,那知他倒是跑得快,走在了前头。”
他说着,就也取出了几样东西,对石生道“石生师弟,这个送你。”
石生一把就从桌子对面伸手夺了过来,也无外就是俗世之中的一些机巧玩意,虽然在练气士眼中看来殊为微末,然而对于石生而言,却显然对了他的胃口。
云卿卿依旧神情淡漠,不喜也不恶,倒没有说破他既在左近山上遇到了石生,为何却不直接给他,更何况他木轩师兄修炼了这么些年,云岚山虽大,除了一些紧要的禁地外,与他而言,何处不是驾风御剑少顷即至的?
木轩似是看破,不由作苦色道:“师妹勿恼,实是前番下山,乃是师尊命我与鸾师姐为师妹寻一味药,可惜终究未得,为兄这才心下惴惴,有些不安,几日就想来告罪的。”
云卿卿道:“木轩师兄何必如此,天意如此,既不可求,也便罢了。”
木轩喟然叹道:“还是卿卿师妹明悟得多,亏得我修道多年,竟无觉悟,惭愧,惭愧。”
正此时,晴雯已托了茶来,木轩轻咳了一声,那手托珍珠,一直被晾在那里的闫光连忙道:“把这个拿了去,以玉杵研之可碎,可作调羹烹茶之用,对卿卿师妹大有好处。”
晴雯看了小姐一眼,见并无表示,这才接了退下。
饮过茶水,木轩倒是品咂了一番,那闫光却似乎与石生这懵懂子一般,对这等云卿卿喜爱的雅致物事并无兴趣,牛饮一样灌了下去便罢。
而石生,却已经在一旁,把那几样俗世里的机巧玩意儿玩得不亦乐乎,甚至额际见汗。
云卿卿抬手去,自然无比地拭去石生额头汗迹,木轩与闫光眼中俱是一闪,并不说话。
云卿卿一面动作,一面说道:“前几日,木轩师兄不在时,石生顽皮,拿了你一套紫玉晶签来顽,我本是想要着人送了去的,只是父亲说是再赐你别的便罢,故而未曾送还,还请木轩师兄不要见怪。”
木轩盎然一笑道:“无妨,无妨。那晶签乃是卜算之用,本不是我擅,石生师弟既喜欢,便拿着玩吧,况且师尊也已经赐了别的。”
“听父亲说,道盟大会将至,不知两位师兄准备的如何了?”
木轩和那看似莽直的闫光神色都不由一动,知道了云卿卿眼下意思,便都道才乃大事,还需谨慎准备,不可堕了云岚宗在这十万里傲来修道练气界的名头云云。
又说了几句,两人便都起身告辞。
云卿卿倒也不送,待两人出了门便将身一纵,化了遁光而去后,她便将眼一瞪,石生心下一紧,连忙就将手里的几样玩意儿放下,只听姐姐说道:“云岚山上,道家福地,却送世俗奇巧,不无鄙夷之意,你却玩得兴起,还不扔了?”
石生一吓,哪里敢不听,连忙就把一堆东西悉数扔了,又听云卿卿道:“人生尚且艰难,何况那海中老蚌,修行不易,却何故平白夺了人家本命之物,怕是连性命也伤了,我闻着便有一股腥气,晴雯,将那珠子取了,和这一堆东西一齐扔进院外溪中,顺流出山去,免得污了清静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