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啸斜着眼睛,有几分浑不吝。还有几分杀气腾腾,看得窦婴心里一紧,莫名的觉得一些不安。“他不是喜欢说灾异,喜欢求雨么?我就说,导致大河决口的这场洪水是他求雨求来的。”
窦婴大惊失色。“你这是胡闹,谁会信你?”
“我是胡闹,不过,山东大水,久久难平,一旦激起民变。朝廷会需要一个替罪羊的。”
窦婴倒吸一口冷气,瞪着梁啸,半天没有说话。他可以说梁啸是开玩笑。可如果梁啸不是开玩笑,那董仲舒的麻烦就大了。刹那间,他想到了一个词:自取其咎。
“伯鸣,你可不能这么干。”窦婴回过神来,连声说道:“董仲舒虽然迂腐了些,却是个读书种子,而且他门生遍天下,你要是诬告他,会惹众怒的。”
“他那什么宜疏不宜堵的狗屁理论。已经惹了众怒了。”梁啸哼了一声:“魏其侯久居长安,听不到山东百姓的哀嚎。我从江南归来。却是看到了他们的惨状。韩大夫、曹君侯也历历在目,很快就会汇报给天子。我现在提醒他。是给他一个纠正的机会。他应该谢谢我才对。”
窦婴听了,眉心紧蹙。他站了起来,来回转了两圈,又在梁啸面前站定。“这件事,我去对董仲舒说,你千万不要冲动。他苦心研究了几十年,才研究出这么一个天人感应的学问,要在短时间内自打耳光,确实不太容易。你给他点时间。”
“我可以给他时间,就怕别人不给他时间。”梁啸嘿嘿一笑。“既然魏其侯说情,我就容他几天。不过,我不找他麻烦,不代表别人不找他麻烦。你让他好自为之吧。”
“我知道,我知道。”
——
梁啸和窦婴长谈了一番,又在窦家吃了晚饭,这才回家。
一进门,霍去病就迎了上来,亲亲热热的说道:“师兄,你回来啦。”
梁啸很诧异。“你怎么在这儿?有事?”
霍去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正准备回答,刘陵从内院走了出来。“你在家的时间有限,为了能让他尽快练成射艺,从今天开始,他就住在家里了。”
梁啸虽然不解,却没有再问。他来到霍去病的房间,四处查看了一番,见刘陵安排得妥当,不仅房间里干干净净,各种用具都是新的,而且安排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陪伴霍去病,这才放了心。
梁啸在床边坐下,将霍去病叫到跟前。“说吧,这是谁的主意?”
霍去病眨眨眼睛。“应该不是我阿母。不过,我也希望能和师兄多亲近。”
“去病,既来之,则安之。到了这里,你要学的不仅是射艺,还有其他东西。你天赋很高,就算不学,也比一般人强。可是,你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名将,还是要多学一点东西。基础打扎实了,将来才能飞得更高,走得更远。你明白吗?”
霍去病似懂非懂,不太明白梁啸的话。
“行了,你先休息吧,夜里你自己练,不要太迟。明天早上,我会来叫你。”
“谢谢师兄。”霍去病躬身行礼,送梁啸出门。直到梁啸进了内庭,他才收回目光,关上门,看着房间里的各式用具,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他拿出梁啸用的竹弓,在屋子里练起了开弓式。
梁啸回到后院,到老娘的房里坐了一会,说了一阵闲话,这才回到自己屋里。刘陵已经洗漱完毕,正在哄孩子,梁郁也坐在一旁说话,见梁啸进来,梁郁站了起来。
“阿兄。”
“坐一会儿。”梁啸摆摆手,示意梁郁不要急着走。梁郁有些为难地看了刘陵一眼。刘陵笑道:“让你坐,你便坐,看我干什么,搞得好像我要赶你走似的。”
梁郁也笑了。“阿兄刚回来,我不想打扰你们。”
“看你说的,我有那么急色么。”刘陵红了脸,伸手轻拧梁郁的脸颊。梁郁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掩嘴笑了两声。梁啸有些无语,岔开话题道:“文姬,本来想明天去找你,既然你来了,顺便和你说一声吧。”
“什么事?”
“枚皋出使西羌,带回来不少图籍,我跟他说了,让他借我抄一份。另外,严安在南越也收集了不少资料,我也想抄一份。这是个大任务,我想来想去,恐怕只有你能做。这段时间,你可能要辛苦了。”
梁郁眼神发亮,笑道:“有这么好的事,就是阿兄不让我做,我也是要求着做的,足不出户,却能知天下事,这是多好的妙事啊。”
“还有一件事。”梁啸坐了下来,沉默半晌,转头对刘陵说道:“我想让文姬教霍去病读书,你觉得怎么样?”
刘陵早有所料,一点也不惊讶。“以文姬的学问,教他读书识字肯定是够了。只怕霍去病太闹,会扰了文姬清静。”
梁郁道:“不会啊,我挺喜欢霍去病的。看到他,就想起我小时候。”
“要不这样吧,让他们到茂陵去。把平安也带过去。她和荼家的小富贵已经六岁了,也该启蒙了。由文姬做个蒙师,先教他们识字,等找到合适的先生,有基础,也好上手些。”
梁啸皱眉。“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了。”刘陵道:“我三岁就开始识字了。平安有些像我小时候,机灵得很,只是性子比较野,又一直由阿母带着,有些宠坏了,如果不及时调整过来,将来谁也制不住她。”
“我闺女性子野?”梁啸一头雾水。在他的印象中,小平安一向是个听话讨喜的小姑娘,和野扯得上边吗?“我没看出来啊。”
“这才是她最高明的地方。”刘陵强忍着笑。“你不觉得她在你面前乖巧得有点过头吗?有你这样的父亲,有月亮那样的母亲,她应该是这么乖巧的孩子吗?你若是不信我,不妨问问文姬,看看你那闺女都干了些什么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