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她依然要说。
他的气场,慕兮年多熟悉,几乎是刹那,她就知道了是他,待到眼睛定住前方,男人那张阴沉沉的脸映入,她心尖一颤,竟是一声尖叫,然后,然后她竟就倒着退了回去。
这一刻,她甚至想着,可不可以直接将车撞到电线杆上去?狠狠的撞上去,血肉模糊一团都不足为惜?可不可以就让她这样子死掉?可不可以,不再这么痛了?
油门踩到底,也不管速度到底飚到有多快,慕兮年没命似的向前冲去,幸亏这已近在她以前的住所,人流车流都稀少,一路倒是畅通无阻,可她的心却格外不平顺,俨如在坐着云霄飞车,忽上忽下……
她早已消失不见,不过无所谓,谅她也舍不得丢掉象征彼此承诺的戒指!
不敢置信,顾亦城再拨了一遍,再一遍,再一遍,冰冷的音调似金属,一点点划过他耳膜,冰凉,且沉重……
没有,没有,只除了她,以及那么一个大箱子……
“你……”
也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怎么的,顾亦城薄唇微微泛白,蠕动之间,他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口却似是被堵住了,最终什么话语都没有说出来,那一个孤零零的“你”字,也在乍然一出口的那一瞬间,就被吹散在冷风之中。
茗柳,就是当初她康复,父亲亲自送的那栋别墅,他和她最近一直居住着的地方,彼此的家。
这一刻,慕兮年蓦然明白,原来,人活在世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你活着,心却死了。
完全没有料到她竟当真能说出这种话,表情龟裂,顾亦城完全是不敢置信的,用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鄙弃的傻表情,傻傻的瞅着慕兮年,他沉默了良久,忽而,他勾开嘴角苦涩一笑,近乎要哭了出来的笑:“宝贝,这个玩笑不好笑,咱别玩……”
“闭嘴!你闭嘴!”
这样子的速度,顾亦城以着比平常一半还要少的时间赶到了家,他却依旧还是嫌弃太慢,车子还没停稳,也顾不得管了,抬脚将车门一踹,他一跃而下,长腿一迈,龙卷风一般的向着前方——家的方向冲了去……
反正以前没有他的日子,再艰难也不是熬过来了,怕什么。
却没料到,他竟来的这样快。
眉头紧紧皱,慕兮年哑哑的说:“顾亦城,我们分……”
可即便如此,他怎么就,怎么就依旧这么……不敢置信?
怔了一下,看着近乎被彻底打湿的方向盘,慕兮年猛地看向了后视镜。
可即便就是到了这个地步,顾亦城依旧没有对她褪去一丝丝的深情,哪怕只是一丝丝,低着头,他伸手过去将慕兮年拥住,脑袋向着她凑过去,声音放到很低,问:“宝贝,到底怎么了?”
毕恭毕敬的语息,对方应答,这是顾亦城早先就交代好了的,纳米跟踪器安置在了订婚戒指的那一粒粉钻之中,当然不是为了监视她,只是最近她频繁的出事,他为了确保能够随时知道她的行踪,这才特意来了这一招……
只是,怎么可能!
掐在慕兮年下巴处的手指尖狠狠用力,近乎要将她那嫩白肌肤掐到青紫,旋即又是一松,猛地将她一推开,顾亦城在原地直打转转,时而抓抓头发,呼吸止不住的粗沉,俨如一只正在暴走的兽,浑身每一处无一不是危险,却因为被困在了笼中,冲不出去……
“你这个疯子!疯子!你竟然这样!你真不想要命了!你真不想要命了!你真不想要命了也不要来折磨我!”
然后,猛地就踩下了刹车。
“你不信也好,信也罢,反正,我的意思就是这样,我们分手,顾亦城。”
还是不说,咬牙,低咒,顾亦城放狠一般:“慕兮年,你给我说话!”
然后,长指一划,直接退出了短信界面,单方面的催眠自己,没有见过这条短信,他没有见到过,这不是他宝贝发的,绝不是。
眼见着速度竟越来越快,距离也越来越远,实在没法子追上去了,顾亦城猛地停了下来,气息粗喘,看车子越行越远,直至消失,他愤愤低咒!
这个男人是火焰,将她的生命都燃烧了,在经历过这样子的热烈之后,什么样的男人都不可能再入的了她的眼,慕兮年很确信,她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上任何人,绝不会!
他当然不会相信她的话,就连一个字都不信,可她竟这样坚决,就连哄都不让他哄了,他能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她从来都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即便是最起初相识的时候,都是没有……
“她的跟踪器可以打开了,定位之后立刻告诉我——她在哪。”
“呵”的一声,猛地倒吸口气,顾亦城不敢置信,捏着慕兮年的下巴死死的掐:“有种你再说一遍!就当着我的面说!”
漫无目的的开着,慕兮年简直都没有在看路,眼泪无声无息的流着,从下巴滴落,飞溅在方向盘上面,再溅回脸上,手背上,微烫的感觉,总算叫她微微回神……
如此默声絮叨着,顾亦城一边踩下油门一边按下了键,当然是给慕兮年打电话,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冷冰冰的人工语音,提醒着他——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好痛,真的好痛。
“靠!”
却又不知道到底想到了什么,猛地一下,她抱着头,在无人的车厢之中痛哭,放声大哭……
md!傻了吧!怎么能让她就这样走了!
“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你拿那么个大箱子做什么?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你是要到哪里去?是谁威胁了你?还是陆家那边又有了什么动静欺负到你了?有什么事情不是都有我么,你跟我说,我们两个在一起,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啊?!你少装聋作哑,说,你都给我说!”
嘶声痛哭着,慕兮年抱着头,纤柔的身躯近乎要收缩成了一团,多少路人经过都能够隐隐听见,她那车牌号,没人敢去动她,于是,放任她一个人……
“少tm装死!”
不是被人掳劫就是遭人暗算,要么就是被人威胁,总之,都逃不过一个主旨——被强迫。
拳头攥到快破碎,承认体内那一刻已然在抽痛着停止的心脏,慕兮年于深呼吸之中,吐纳出最后一句话,耗空她所有……
或者,就是因为他不见了,没有他了,所以她才敢哭了。
怔在原地看着,顾亦城整个人都懵了,她因为低着头,两人又还隔着一些距离,所以她并还没有注意到他,她走的很认真,低垂着的眉眼似乎都格外的认真,一步又一步,终于迈下台阶了,将箱子放在青石地板上,她弯腰去将提手拉出来,然后,拉着其去往车库,她的车。
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青筋都突了出来,顾亦城踩着油门疯狂的往家中赶去,浑身戾气散发而出,瞬时之间就将整座车厢都填满……
怎样!
再接再厉的问了几句,方才的原话,她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实在是被这种近似压迫的沉默给闹烦了,磨磨牙,顾亦城抬手过去,一把捏住慕兮年的下巴,用力,迫她抬起,低沉的声色也带上了一丝压迫:“说话!”
这样子的她,叫他如何相信她的话?叫他如何相信她会是想分手?
身子猛然再僵硬,抿唇,慕兮年点了个头,虽然轻,却已然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对。”
离开?离开谁?家?还是……他?
她任性撒泼闹离家出走都无所谓,反正他会把她逮回来,一定!
说到底,她不就是他的笼子么,困缚他的笼子,只不过,兽是被迫,他却是心甘情愿,满心欢喜。
就在这一刻,顾亦城甚至都还幻想着是不是有人在威胁她,他甚至还将眼神往她的身后探去,凌厉的眼光简直都要将门板穿破了,却依旧瞅不出个所谓的坏人,他咬牙切齿了一路,誓要将其千刀万剐烧成灰的坏人!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神经病!疯子!
胸脯都在上下起伏,极为剧烈,死死盯着慕兮年,顾亦城在沉默许久之后开口,声音极轻——“这么说,你,是认真的?”
“md!”
疯了一样的去将他推开,甩开他拥住自己的手,慕兮年撕心裂肺般的吼:“我说了分手,分手!分手你听不懂吗?!短信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那么清楚,你怎么还会以为我是在玩!”
低咒一声,顾亦城这才猛然回神,迈开长腿就开始追,死死盯着那车尾,他一双眼睛亮到发黑,若被旁人看见,绝对会被吓到失魂……
慕兮年却比自己要受伤还要难过,后怕感觉如潮水般疯狂扑来,偏生男人看上去竟还是那样平静,安然静坐着,用着他那一双会吃人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隔空剜她的心。
或者这个时候,顾亦城都还是在奢望,是不是他的视力出了差错,又或者是他的理解能力出了差错,她不是要走,只是需要拿走一些不要的东西,仅此而已……
最后再被折磨了一遍,最终死心,顾亦城转而给另一个人打了电话。
没有系安全带,慕兮年整个上半身都在向前倾,被方向盘撞击到胸腔一痛,她都顾不上,眼睛依旧盯着后视镜,眼见着那道挺拔的身姿越来越近。
再然后……
他疯了,他是真的疯了!这种事情竟也干的出来!他就真不怕死吗?!
完全失去了以往的迅捷反应,站在原地,顾亦城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脸色亦然,就那样傻傻的看着她,看着她拉开车门,发动车子。
是了,是自己刚才不让他再喊的。
手都要伸出去了,就要打开车门,却猛地惊醒,在听到男人的呼唤之后,他在喊她慕兮年,不是宝贝,是慕兮年……
不,不是的,没有,没有腻,爱都只恨还太少,甚至恨不得用余生的全部时光去感受,什么都不做,就只感受着你,只与你拥抱在一起,听你变着法子的各种肉麻称呼,看你坏坏的笑,看你看我时的宠溺深情,心跳到都要破了表,时刻都犹如身处在热恋,爱还太少,还太不够,怎会腻,怎会腻!
这样子的女子,俨如一尊雕塑,没有生命力,没有知觉,她就那样开着,毫无目的和方向感,就好似撞到什么都无所谓了一样。
扒拉了一下头发,好看的薄唇中再度蹦出脏字,再恨恨盯了眼慕兮年车子消失的方向,深深的一眼,顾亦城便转过了身,粗喘着气息再度跑动了起来,向回跑。
顾亦城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身体素质奇佳,可即便如此,他的速度依然比不上四个车轮子,更何况,慕兮年也像是疯了,一上车连安全带都顾不上系了,猛踩油门,车子就像离弦之箭,呼啸着冲了出去。
许是被男人那狠厉的语气刺激到了,呼吸一颤,抿抿唇,慕兮年抬起头,看向顾亦城,眼神清润且冷冽,似冬泉……
或许,痛到了极致,就不会再有感觉了,麻木了就好了,所以,没事的,慕兮年,没事的。
相信她也是一样的,即便中途遭逢过那么多次的困难,即便他父亲反对,她母亲当众威胁,两个人都依旧心灵相通,分开的念头,顾亦城笃信,谁都没有闪出来过,分秒都没有,绝对。
顾亦城多笃定,这种深刻的信赖,确实,得知,她幸。
车轮子就像是不要命似的疯狂滚动着,摩擦着地面,似是要带出火星子,此刻是上午最繁华时分,路上多少车辆来往,却都不及这一辆来的吓人,好似疯了一样的冲着,戾气满满,煞气重重,正犹如它的主人。
直起身子,她终于面相了前方,也终于的,看到了他……
手背青筋暴突,力道大到简直都要将方向盘给捏碎了,健硕的胸膛上下剧烈起伏着,顾亦城气疯了,猛一踩油门,轰的一声,追了上去……
“不要再这样喊我了,分手了,你懂什么意思么?就是完了,我们两个之间,完了,从此以后,再没有我们,我更不是你的宝贝!”
虽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问,可真当他问出口的刹那,慕兮年就连心都要碎了,闭了闭眼睛,复而又睁开,重新看向顾亦城,清冽如泉的眼眸一派死寂,慕兮年犹如死魂一般的说:“不为什么,就是腻了。”
他最是执拗,又是对她,估计哪怕是她真死了他也会跟着去,所谓的冲进阎王府也要把她抓回来,所以,慕兮年当然不会以为那家伙就那样放弃了,她所以为的,是暂时可以给她时间逃离……
是了,她本就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平常他嬉闹她都有些哭笑不得,更何况,分手这种事情,岂是能拿来开玩笑的?
她说服自己,哭过这一次就够了,路是她自己选的,她没资格喊痛……
要知道,这是由她提出来的,他痛,她只会更痛,心,竟当真像是停止了跳动一般,死了。
慕兮年当真吓坏了,只要一想到刚才的情境,她就像是死过一回一般,哭的撕心裂肺,疯狂的捶打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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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与他的感情是她这一生最为珍视的,是她穷尽几世都换不来的好福气,她一直发誓要拼尽所有去维护的,这种感情,这般深刻的感情,她怎会玩?怎会!
“是。”
脑袋“嗡嗡嗡”的响,顾亦城只听得见这种话了,才不管那么多,大步一迈,一双健臂伸展过去,就要去将慕兮年抱住,她却猛地往后一躲,用力将他推开,冰冷着脸毫无感情的道:“我说了,分手!”
一向反应最迅捷的顾亦城,直到这一刻才有了这认知,迟缓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说——“当然,我最腻了的,是你这个人,是你,顾亦城。”
也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抽着气,慕兮年到最后甚至都没有力气呼吸了一样,紧紧闭上眼睛,她于一片黑暗的视线中,调试着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
一个他字,就让她又痛了起来,只不过这一刻,胸腔里面装着的仿佛不是心脏,而是一颗坚硬的冰块,硬到她每一个角落都是疼痛,冷到连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冷的……
一条不算短的道路,两辆车子一前一后着,竟似在上演夺命赛车,但到底是顾亦城,他曾经专业玩过赛车,他的速度近乎无人之境,慕兮年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却还不肯死心。
鼻子一酸,就这样一句,慕兮年猛地哭了出来……
驾驶座被堵住,顾亦城也不换个方向,直接从车窗内跃了出来,跳到她车前盖上,然后一跃而下,身形如猎豹一般矫捷,飞一般,他瞬间挡在了她面前。
很疼,疼极了。
那个男人多疼她,她眉头皱一下都会心疼,然后捧她入怀,没头没脑的亲她,没脸没皮的哄,若是知道她哭了,岂非要炸了?
但也仅仅就是抖落而已,她竟是连任何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就那样,面无表情的流着泪,哭着,心碎到死去……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心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我以为,我短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男人是多么锲而不舍的一个人,疯狂追跑之间,他竟不停的喊——慕兮年,你回来,你tm给我回来!谁准你走的!我没同意,你敢分手?!老子不同意!你休想甩了我!腻死你都要跟我死在一起!
她哭的何其惨烈,可顾亦城却是笑了。
这样的你,宝贝,这样的你,怎么还能说的出分手,怎么还能忍心说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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