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价码比起以前独酌斋时期,降落了许多。关键在于非常时刻,非常作法,没必要斤斤计较。又或者说昔日的售价,多少有些炒作的成分在里头,等于是姜太公钓鱼的摆设。
百文一幅,才是最接近当前的真实行情——他在书法上的名望,哪怕写出了让李逸风等都惊为天人的作品,可整个大范围来看,还是过于狭隘,不具备普遍意义。
一朝成名的事例有,可归根到底,还是要时间积累,方见底蕴本色。
话说回来,如果叶君生能在才子竞赛上扬名,那又是另一副行情了。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有待证明,不能混为一谈。
“百文一幅?”
吴掌柜露出了讶然的神色:这个价码无疑超出他的心理预期许多,难以接受。毕竟对于默默无闻的书生作品,能有五十文一幅,便算高价了:
“叶公子,恕老朽直言,你这个价,高了。”
说罢,眼睛又眯了起来,悠然看着叶君生:生意嘛,不外是讨价还价。在这方面,他算是老手,自问对付一介书生,该手到擒来。叶君生二十出头,能做过多少营生?
叶君生微笑道:“抱歉,如果低于这个价,我是不会出手的。”
吴掌柜一怔,倒没料到对方态度如斯坚定,想了想,道:“既然叶公子有如此自信,不如挂在本店内寄卖吧。”
寄卖,店铺只是收取一定比例的费用,但几乎不用担当任何的风险,能卖出去就能赚,卖不出去,也是卖主的问题,最多占用一些地方而已。
闻言,叶君生摇摇头:“那我还是去别家问问吧。”这话更是坚决,等于主动告辞了。
吴掌柜不愧是老油条,很灵敏就嗅出了其中的门道:要么叶君生自信满满;要么就是他手头拮据,等钱用,才不选择寄卖形式,皆因等不起了……
仔细掂量,还是后者的可能性高些。
有戏!
此原因本身便可作为一个砍价的切入点,依照过往经验,简直无往不利。他干咳一声,正准备开口,提出一个大概“五十文钱”的出价时,不曾想却见到叶君生在动手收拾字帖了。
看态势,端是没有丝毫还价的余地呀。
一股莫名恼意泼辣辣涌起,吴掌柜也不出价了,恢复淡然的神色,道:“既然如此,那叶公子且去别家问问吧。莫怪老朽说话不中听,我在这细柳巷做了几十年,阅人无数,经手的字画更是数不胜数。百文一幅字的行情,哪怕问遍此地,只怕都没人敢要的。”
买下来,出不得手,那就是砸手里头了。蚀本的话,负责的掌柜责无旁贷,轻则被东家训斥,重者还会打了饭碗。故而都要谨慎操作,力争压下收购的价格来才行。
叶君生卷好三幅字,放回书筪内,朝吴掌柜一拱手:“劳烦老先生了,告辞。”信步走了出去。
身后吴掌柜一耸肩,喃喃道:“一年到头,总会许多心比天高的年轻人,高不成低不就,可最后呢,始终是四处碰壁,彷徨无计罢了,可惜呀。”
这话说得虽然低,可走出不远的叶君生还是听见了,脚步略一停滞,但终是没有再回头。
——有些选择,既然有自信,就该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下去。只要还有路,便还有希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