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年相交下来,两家的感情越发深厚亲昵。卫夫人更看重了洪家长子洪茅的品性学识,洪家小女洪萱的天真活泼,正想着自家也有一双儿女,等过两年小一辈年纪长一些了,再开口提一提两家小女儿的婚事,没想到如今京中突然传了这等消息过来,却将卫将军夫妇满腔打算堵在口中了。
这事儿闹得。这节骨眼儿上若他们再开口提及婚事,倒不像是看中了洪家儿女的品性容貌,竟像是为了荣华富贵才开口高攀似的。卫将军夫妇虽然生性疏朗契阔,却也都是自矜自傲的人儿。如此自然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眼睁睁看着自己心仪的儿媳女婿就这么飞了,且自己相交多年的好闺蜜也即将远赴京都,可能这辈子都难见几次,卫夫人心情自然不好,如此失声痛哭,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孙氏坐在炕对面,看着卫夫人如此伤心悲痛,心下也是一阵阵感怀不已。其实卫将军夫妇的打算虽然从未开口说明,但洪氏夫妇却也察觉了几分。只是当时卫家的女儿和自家的女儿年纪都还小,远远没到谈婚论嫁之时。何况卫千户的门第本就比他们家高,为了避免高攀之嫌,洪家也不好率先提及婚嫁之事。
更何况当时洪赋夫妇也担忧卫家门高,儿子娶妻也还罢了,总能约束一二,倘或真的把女儿嫁过去,将来卫霖叫女儿受了委屈,洪赋夫妇也没能力给女儿做主。因此认真算来,卫霖各方面虽好,却并不是他们夫妇心仪的女婿。在洪赋夫妇看来,宁可将来叫女儿嫁的低一些,也一定要保证女儿嫁的痛快才是。
如此一来二去拖到了今日这般情景,却是众人都没想到的。
孙氏一想到此去京都,理国公府那一大家子剪不断理还乱的人事纷争,还有那大家族本就习以为常的拿着儿女婚姻当做筹码的行事举止,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其实在边塞过了这二十来年,孙氏也渐渐习惯了这种人事简单,没什么烦扰算计的生活。虽然同京都的繁华相比,这江州县城的衣食住行都不怎么尽如人意,然而只要习惯了这种步骤,反而会觉得更加清心遂意。
何况自家儿子还好,女儿那等天性桀骜,不服管束的性子,若真让她嫁到那等规矩森严,妻妾成群的侯门王府,恐怕女儿也万万适应不来的。既然如此,还不如选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彼此相熟的……
只是女儿现下还小,何况将来是个怎么样的情形,谁也不知道。毕竟婚姻大事事关终身,孙氏当年都不肯草率行事,如今更是不肯轻易做了决定。纵然心里头已然对卫霖有了三分偏袒,但终究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世事无常,谁能知道三年后又是个什么情形呢?
那卫霖现在看来虽然不错,可毕竟也是个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不比他父亲知道世道艰难,夫妻之间要患难与共,以诚相待。若是等到三五年后识得了人间风月,还能一门心思只对萱儿好,那才是真的好。如若不然,等萱儿嫁了过去,那小子却还要三妻四妾,左拥右抱,难道他们洪家还能仗势叫卫霖不许纳妾吗?
若真是到了那种地步,嫁给卫霖跟嫁给旁人又有什么不同呢?恐怕还要伤了两家和气,届时别说亲家了,当真是要结亲不成反成仇了。
不谈两家大人心里头如何思量盘算,且说洪萱这边儿也跟大人似的将所有登门来的客人家的女孩子引到自己房中闲聊,洪家下人不多,这会子也都在灶上忙着午膳的事儿。洪萱只能自己端茶倒水送瓜果的张罗众人,如此脚不沾地的忙活了好一会子,才算稍稍喘了口气。
又听外面人吵嚷着说卫千户家的大娘子过来了。洪萱赶紧迎了出去,果然瞧见穿着一身大红的卫霁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笑道:“你们家今儿可真热闹,中午有什么好吃的没。”
又瞧见洪萱忙忙活活的出来,连件儿厚重的衣裳也没披,不觉皱了皱眉,将身上的红狐狸大氅解了下来给洪萱系上,没容洪萱反驳,皱着眉头说道:“就是你身子好,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个儿。这天儿多冷啊,你怎么连件儿厚点的衣裳也不穿。”
洪萱闻言,笑眯眯回道:“我一点儿也不冷,才刚在屋里一顿忙活的,我都热了。”
一壁说着,一壁拉着卫霁的手就要进屋。毕竟屋里头有热茶,有干果子,还有暖呼呼的热炕,洪萱本想引着卫霁上炕里头坐着暖和暖和,岂料卫霁却推了洪萱一把,凑过来小声说道:“你先别忙活我了。我又不是什么客人,自己能张罗着。你先去外头看看,我哥在外头等着你呢,好像和你有话要说。”
江州边塞之地,虽然民风习俗略为粗犷,不像京都那般严谨,但男女大防却还是有的。今儿洪家宴请宾客,来后院儿的一般都是各家女眷。既然如此,卫霖身为男人,就不好进内院来。但他又有话同洪萱说,只能叫妹妹卫霁传话,叫洪萱出去一趟。
洪萱闻言,也没怎么在意,伸手把卫霁往屋里推了一把,笑眯眯说道:“我知道了,你先进屋吧。外头冷,别冻着你。”
言毕,也不容卫霁说话,转身就走了。卫霁看着洪萱风风火火的背影,摇头一笑,转身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