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秦落衣心思太过单纯,并不知道继母和继妹的花花心肠,十分亲近慕容兰和秦芷萱,使得秦云鹤一直以为慕容兰待秦落衣情同母女,为人贴心贤惠,而秦芷萱处处维护秦落衣,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嫌弃秦落衣貌丑口吃,反而一直站出来为她说话,让秦云鹤特别的感动。
可笑的是,这些都是假象……
而他这些年来,一心辅佐天子料理国家大事,忽略了自己的儿女,造成了如今的错事。
“爹爹……”秦落衣光顾着埋怨秦云鹤的失责,如今才知道他身上背负的是什么。眼看着他今日为自己挡的金簪,右手宽大的手掌上皆是斑斑血迹,她忍不住眼眶迷雾,默不作声地为其上药包扎了起来。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慕容兰已经遭到了报应。孩儿,不怪你。”
秦落衣的身子顿了一下,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声:“既然早就找到了证据,为何迟迟不对慕容家动手,早日为白家洗脱冤屈呢?”
“安王身重蛊毒……有这样一个软肋,陛下不能动他们……”秦云鹤深吸一口气,轻吐着长久以来埋在心底的事情,“这些年来,陛下故意冷落安王,就是想保护他,但安王一意孤行,并不领陛下的情。”
秦落衣不懂秦云鹤为何突然将话题转到了楚玉珩身上,心忽然噗通跳了一下。
“之前,我一直不赞同你嫁给安王,是因为这些年来,他满心复仇,身中毒蛊。跟慕容家硬碰,实在是以卵击石,万劫不复,不是一个良婿。但为了娶你,他曾低声下气求我和陛下多次,甚至承诺绝不负你,更愿意抛弃皇子身份,重新开始。若是以往,他连一句话都不愿和我们多说……”
秦云鹤曾拒绝“百里辰”娶秦落衣,是因为他知道百里辰是白家嫡二少爷,是白家唯一留存的血脉,所以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卷入这场纷争。在得知楚玉珩要娶秦落衣,他惊慌失措,就是因为这是一条不归路。但楚玉珩却向他再三保证,绝对会保护落衣,绝对不置她于危险中。
秦落衣的心忽然一跳,脑海里不由浮现曾经的一幕:那个容貌俊美的男子一把勾住自己的腰,红着脸对着自己的唇角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吻。
——落衣,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便放下所有,来娶你……
她还记得那人兴高采烈地命人抬着聘礼,十分诚恳地说:“相爷,我是认真的。我想娶落衣,并且我会倾我所有,给她带来幸福。请您答应我们的婚事!”
这样想着,她有一瞬间恍惚,又有一瞬间几欲落泪。
秦云鹤闭着眼,轻轻道,“落衣,有些事,必须要说清楚,别想爹爹一样,等失去了,才追悔莫及。那样,已经晚了……”
明知道秦落衣不该留下,应该尽早离开这个即将成为浩劫的京城,但他却觉得若是自己的女儿能改变安王,这样那位殿下,就不用活得那么苦了……
秦落衣静静地坐在走廊处的一块石阶上,回想着刚才秦云鹤的话语,目光微微呆滞着。
昨晚在得知楚玉珩欺骗她时,她一怒之下想过和离,想过离开。只是现在,离开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却变得艰难了起来。
她咬着红唇,下意识地揪住胸前的衣裳,心里微微酸疼着。
昨天的暴怒是因为她在乎楚玉珩,无论是对楚玉珩,还是他易容的百里辰,她捧出的是实打实的真心,是希望对方同样无保留的真心相待。所以,在得知楚玉珩一直欺骗她,还隐藏双重身份时,她心里当真咽不下这口气。那股浓烈的幽怨之气一直梗在心口,让她焦躁,让她不安,更是让她心伤。
可现在……
她闭起眼,想到的就是那个温暖却又紧张的怀抱,虽是迷迷糊糊,但她却知道,是他来了。
他来救她了……
“落衣,你所谓的去去就来,竟让我等了一个多时辰。”久久等不到秦落衣回来,离昕有些纳闷地出去寻她,却见她望着外面的细雨发着愣,连衣服打湿了都不知,忍不住微恼道,“你现在身受重伤,不好好得在房里呆着,在外吹啥冷风呢?”
秦落衣认真想着事情,一时间没有注意到离昕的靠近。离昕一惊,伸出手在她眼前轻轻晃动。见她失神,宛如没魂的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没事吧?”离昕静静看着她略微苍白的小脸,越瞅越发觉得她不对劲,有些担心地坐在她的身旁,“计划进行的很顺利,秦晓君也脱离了危险,你怎么还闷闷不乐呢?终于除掉了慕容兰,你难道不觉得开心吗?”
秦落衣轻轻摇头,软着声道,神色尽是疲惫:“今天,谢谢你。”
“不用客气,你是我徒弟呗,我不帮你帮谁呢。”离昕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其实并没有做什么,拼死救她的是楚玉珩,早先救下陈嬷嬷的是楚玉珩,堵死慕容兰所有活路的也是楚玉珩……
秦落衣身上的伤很重,若没有楚玉珩用内力护住她心脉,秦落衣早已命丧黄泉了,哪像现在一样,活蹦乱跳,还和慕容兰打来打去呢。
见离昕一直瞅着自己的心口,秦落衣当然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一觉醒来,她已经探出身体的异样。被巨石毫无防备地砸中心口,她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完全挪了位,这样的伤势不再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绝没有力气下床的。
但她却活了下来,甚至站立了那么长时间。
安王府里,秋荀子一个劲地数落着刚清醒的楚玉珩,称他是疯子,竟然在毒蛊发作的时候,冲到玉佛山上救人,还动用了大量的内力救人,简直是自寻死路!
楚玉珩乖乖地听着秋荀子训斥,半响,低语道:“师父,是我鲁莽了,但……我不能不去。”
哪怕这件事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是自寻死路、飞蛾扑火,但只有楚玉珩知道,在得知秦落衣危难的时候,他的心中似有火烧一般疼痛难耐,身子早已控制不住地冲了出去。
此刻,一想到自己若是没去,秦落衣便再也回不来了,他心里就暗暗庆幸着。
为了找寻解蛊之法,秋荀子常年游历在外,许久没有见过楚玉珩,但从离昕口中多多少少得知一些他的事情。一见他那模样,就知道这娃思春了……他心中不由震惊,因为这些年来,他这个徒弟一心一意只为了复仇,如今,竟有女子能住进他的心里,令他舍命相救,简直是不可思议!
秋荀子不由以怪物的目光瞪了两眼完全没有反省的迹象的楚玉珩,恶狠狠地说:“去去去,现在毒蛊都钻进你心脏里,你都快死了,还拿什么去追人家!难不成让人家守寡吗!”
楚玉珩默然。
忽然,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疾步传来,楚玉珩黯然的黑眸微微一亮,有些期盼地望向门口。
离昕推门而入,就见楚玉珩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苍白的唇瓣轻轻颤动着,就知道他担忧着秦落衣那边的事,立刻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丹。
“计划很成功,慕容兰已经入狱了。”他走近楚玉珩,见他毫无血色的容颜微微浮现一丝淡笑,忍不住撇撇嘴道:“今天,秦落衣呆在相府里养伤,不回来了。”
安王府里有个特大重症患者,师傅可是用了一颗千年人参才把他的命暂且保住,若是秦落衣跑过去再谈什么和离啊,不原谅啥的,岂不是要把刚刚救活的人再度气死么……
所以离昕觉得,今晚秦落衣不回来,挺好的。
两个人都冷静冷静,对彼此都好。
但楚玉珩显然是误会了,他轻轻垂下眼睑,神色黯然地握了握拳。
——希望安王早日准备好和离书,日后我会亲自来取。放心,离婚后,我不会将你装疯卖傻的事情说出去,也请安王日后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也不要将我父亲卷入你们夺帝的斗争中。
重伤中的秦落衣高估了自己,赖在床上一个早晨都爬不起来。四肢酸痛,胸口胀痛,秦落衣在吃完午膳后,浑浑噩噩地乘着马车来到了安王府。
正煎着药的墨竹瞧见了秦落衣,脸笑得像朵一样,急急地将秦落衣推进了楚玉珩的房间里。
王妃来了,王爷的相思病很快就能好了~
秦落衣猝防不及,整个人被台阶绊住。眼看悲剧降临,身子被拥入一个温暖满是药香味的怀抱中,紧接着是一股浓浓的安全感。
她抬起眼,惊愕地对上一双漆黑如星辰的眼,身子在放松的同时,立刻软绵绵地依了上去。
楚玉珩正躺在床上歇息,忽闻有人走近,一抬眼便见秦落衣欲摔,等回过神来,身子已经从床上跃起,一把拥住了她。清雅的长袍坠地,衬得他苍白的肌肤没有一丝血色。而他没有穿鞋,雪白的纱布轻踩着冰冷的地面,竟有嫣红的鲜血微微流出。
扑面而来的药香味里夹杂着浓浓的血腥气,秦落衣的头脑一阵发懵,立刻推开了楚玉珩。她怔怔地低着头,蹙着眉看着他被长袍遮掩住的双腿,隐约可见斑斑血迹。
怀里一空,楚玉珩以为秦落衣讨厌自己,不愿与自己亲近,不由苦笑一声,神情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沉默了半响,秦落衣首先打破了宁静。
“我已经处理好我的事了,关于前天晚上的事,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秦落衣睁大着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落衣,等你处理好你的事,我们就成亲吧。
前天……
楚玉珩以为,秦落衣今日前来是向他讨和离书,心里满是苦涩。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已对折好的宣纸,轻轻地放在秦落衣的手心里,淡淡地微笑着:“落衣,这是我答应给你的。”
秦落衣不明所以,她等着楚玉珩乖乖跟她解释,好好交代,谁知入手的却是一张单薄的纸片。她看着那宣纸上的 “和离书”三字,以及最下角那歪歪扭扭宛如痴儿的笔迹,咬紧了牙关,怒火腾腾腾在胸口沸腾了起来。
她已经决定原谅他,不再赌气,不再怪他,这货倒是极好的,竟然给她和离书?!
作者有话要说:庆祝十一,今天双更!下一章狠狠抓心,下下章,女主霸气扑倒!作者摩拳擦掌,已经迫不及待推倒男主了/(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