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们选定的‘去世日期’是算好的,在我去世的四天后,扎克要赴外地执行任务。然后在我死后的前三天时间里,扎克一直为我守灵,到了第四天,扎克假装离开,然后偷偷折返回来。藏进了我的棺材。一切的努力都没有白费,第六天。我们终于等到了掘墓人,只不过。他挖掘的是自己的坟墓。”
“那个人是老板吗?”
“正是。”
“那他为什么要害你?”
“原因超出了我的想象——事情牵扯到了老板的上司,也就是我上司的上司,我们平时都称他为‘马爷爷’或‘马德斯掌柜’,因为他是马德斯区域的行政长官。由于级别差距,我们平时很难见到他,但素闻马爷爷秉公无私、德高望重,平日对下属特别关心爱护。当然,我见他第一面时,也是这种感觉。就是这位我心目中的仁厚长者,拍着我的肩膀夸我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又当众许诺,让我好好干,完成此次任务,就推荐我参加下一届领袖级平行者的竞争,而且一定要把他的儿子比下去。可实际上呢?正因为他的儿子也要参加此次领袖级平行者的竞争,老板才会给了我一个注定要穿帮的卧底任务。”
“……”
“哈哈,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老弟,你觉得可笑吗?其实一点都不可笑,后来,为了复仇,我也做了许多类似的事情。”
“你是他儿子最强的竞争对手,论能力论功绩都要优秀许多是吧?”老匡再次主动岔开话题,“如果你参与竞争,马爷爷的儿子就很难获胜。所以,他们就要害死你?”
“哈哈,马爷爷可没有说过要我死,到了这个级别的人,说话做事都是非常谨慎的,就算让下属去做的事情败露,也抓不住他的一点把柄。老板说,当时马爷爷只是告诉他,让他想办法‘多给年轻人一些磨练的机会’,而老板,也听懂了他的话。哈哈,老弟你知道吗,后来这二十多年,我也是这样对别人说话的,不这样,我就到不了今天的这个位置。”
老匡听得出,潘老板的笑声中蕴含的那种苍凉。类似的事情,此前也多有耳闻,但想来,只有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或身上时,心中才会感受到那种彻骨的感觉。
“后来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我不想再逐一讲述了,会让老弟倒胃口的。因为我知道,扳倒老板容易,但要扳倒像马德斯掌柜那样的人,凭我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我要复仇的对象,是整个腐朽的平行者组织,我坚信,他们的存在只会给世界带来更多的灾祸,而不是幸福和安宁。为了达到这个复仇目标,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利用别人的力量——奥斯汀王朝、驭海者,甚至是圣战大军;另一条,则是我让自己成为平行者的最高领袖——毕竟,蛀虫已经遍布整棵朽木。”
“你选了第二条路,然后成功了。”
“不,我选择在两条路上齐头并进——我变成了一个多重间谍,在给平行者当卧底的同时,给驭海者当卧底,也给奥斯汀王朝当卧底,这就是我一直强调自己是‘卧底专家’的原因。”
“……”
“我周旋在各大势力之间,依靠不断地出卖情报、出卖别人来壮大自己的实力。后期平行者遭遇的几次重大灾难,几乎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至少也有我的力量在推波助澜。无数次,我面临生死绝境,然而上天又无数次眷顾了我,让我不可思议地死里逃生。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也许,是因为上天已经把我这一辈子的灾难都在我十九岁那年给了我吧。最后,我终于成功了,我踏着无数血、泪和不欲生的痛苦,最终登上了平行者主席的座位。”
“然而,这时候,我却没有一丝复仇后的喜悦。在这段血腥的旅程中,布莱恩死了,多特死了,很多你认识或不认识的平行者,我的兄弟,都死了。他们是因我而死,还有更多的人则是直接被我害死的。我有时候也会觉得很痛苦,但我一直又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我一直坚信,这是取得胜利所必需付出的代价,我兄弟的死亡,可以让更多的人免遭伤害。直到三个月前,扎克死去的时候,我才发现,我错了。”
“扎克也死了?!”
“是的。他死了,在采离镇,在我挑起的平行者史上最大的内斗暴乱中死去。他死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他不仅是我的朋友,而且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潘拉开衣襟,他的腹部有一道新鲜的疤痕:“这是扎克的儿子给我的。事后我去看望他,他却冲上来,用一把小刀在我身上留下了这道刀痕。他说他恨我,他说我就是害死他爸爸的凶手,他说他要为他的父亲复仇。在那孩子的眼里,我一下子看到了十九岁的我。那一刀,刺中的是我的心,我怎么躲也躲不开。”
“我终于知道我错了。难怪我一直不快乐。原来我早已走出了复仇的天堂,重新跌落回了地狱。”
“我想死去,但我又不能死,因为我要活着,我要让扎克的孩子长大,然后,让他复仇。”
“我知道,复仇的*,在没有达成前是不会泯灭的。所以在那孩子杀了我之前,我不会劝他放弃复仇。”
“而且在他真的有能力杀我之前,我要保证他能在这个乱世中活下去。”
“如果我还在平行者主席的这个位置上,我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我会成为无数人刺杀的目标,我身边的人也是。我不能让自己的仇人再杀掉扎克的孩子,我也不能让别的仇人杀了我。”
“我的胸口的血,要还给扎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