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傲一生之中,除了与毕玄的一役,从未败的这么惨,这么快。他只是格外唯我独尊,并非不知好歹,不顾弟子盟友都在身后,当即开口道:“我败了。”
他右臂鲜血仍在狂涌,染透衣袖,开始滴向地面。这种伤势很难治愈,却比当场战死好的多。
苏夜笑道:“可你还没死。”
辟守玄下意识看向曲傲,却听他缓缓道:“我这就带领弟子门人,离开中原,有生之年绝不回来。”
苏夜本想追问一句“令郎呢”,又觉任少名撤出江南,只会白白便宜林士宏,不如等双龙下手诛杀他,便道:“很好,既然你这样痛快,我也不为难你,你们可以走了。”
此时,所有铁勒武士及阴癸门人均从楼中涌出。曲傲并不理会辟守玄等人,大踏步走出门外,立刻有人为他牵来马匹。他带人飞身上马,只听马蹄笃笃,逐渐消失在深浓的夜色中。
苏夜比谁都清楚,曲傲表面还维持着高傲姿态,受到的打击却大的难以言喻。败给西域武尊是一回事,败给不知名的萝莉又是另外一回事。恐怕他今生今世,都无法从“我败给了萝莉”的阴影中挣脱出来。
单看他一句话不问她,一句话不向辟守玄交待,像身后有鬼追着似的离去,就知道他羞怒到了极点。
阴癸门人男女各半,容貌都颇为出色。他们静静站在辟守玄身后,神情各异,均在等候他与霞长老的指示。不过,即便他们一起上前围攻,也难以阻拦苏夜离去,所以辟守玄根本不做如此愚蠢的打算。
他自始而终,也没有开口挽留曲傲,这时方皱眉道:“小姐真要与圣门为敌?”
瓦岗军乃一支独立势力,并未渗进魔门内奸。祝玉妍与他们商讨天下大势时,每每将瓦岗军划为劲敌之一。因此,辟守玄与其说问她,不如说想要听她亲口确认。
苏夜听着马队远去,叹道:“事实上,我真的不愿与你们为敌。贵派势力盘根错节,深深植入各方势力背后,实在非常难惹。但我想……既然同样意在中原江山,早晚会发生冲突,所以我要不要,似乎不是重点。”
不问可知,辟守玄表面若无其事,心中肯定在思索围杀她的可能。苏夜自恃,唯有祝玉妍亲自驾临,才可能对她造成威胁,但她并不怕她。
她沉吟片刻,又道:“辟兄,我若一心杀你,你不死也得重伤。我已对你们手下留情,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以前我曾想过与魔门合作的可能,但我发现,我不满你们不择手段的作风,以及贵派中做事不地道的人实在太多,合作起来恐怕很不愉快。”
辟守玄淡淡道:“我不能说你错了。以及,不要让你失望,指的又是什么?”
苏夜忽地笑了笑,道:“实不相瞒,如今我要回扬州,劳驾不要再派人跟踪我,试图掌握我的行踪。下一次我见到你们的人,给他们的唯有一个死字。”
辟守玄与霞长老互视一眼,均从对方目光中,看出了请祝玉妍示下的打算。他将铜箫插回腰间,客客气气地道:“你究竟是翟让的义女,还是他的后台?”
苏夜笑道:“随你怎么说都可以。曲傲扶持任少名,你扶持林士宏……我虽然忘了那家伙的名字,但很确定‘魔帅’赵德言在培植另外一位仁兄。就连没有后台的普通帮派,也纷纷投靠高门大阀,以便在乱世中保全自己。那么,我为何不可选择瓦岗军?”
霞长老之前从未开口,这时忽以低沉苍老的声音道:“小姐是否与宁道奇有关?”
苏夜一愣,旋即摇头道:“毫无关系。我们武功均源于道家,讲究清静无为,道法自然,遵循天地至理,不可有人工斧凿的痕迹。除此之外,我和他连见也没有见过。”
霞长老冷冷道:“多谢。”
苏夜瞥了一眼醉香楼高悬的牌匾,以及牌匾两侧的琉璃灯笼,淡然道:“今夜与各位相识,非常愉快。但我同样有事在身,不能久留,只好就此告别。”
辟守玄道:“小姐请便。”
他注目她娇小玲珑的背影,心中涌出无数打算,却没一个能够落到实处。他看着她,就像看着祝玉妍,打心底产生深深的无力感,只好任她扬长而去。
直到苏夜彻底消失,他才轻叹一声,对霞长老道:“咱们走吧,让人立刻飞书向阴后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