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略微的焦躁中,门把手被人转动。
姚子清的心随着转动的声响猛的一提,不自觉的手握成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门口。
随着门被人拉开,一个身型高大的男人整个出现在视野里。
头发很短,但并不是部队统一的寸板头,饱满的额头,粗黑的眉毛下一双凌厉的双眼,内双偏长,瞳孔漆黑,直视人双眼时总给人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高挺的鼻梁让五官显得更加立体,厚薄适中的双唇,常年不苟言笑的表情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年龄。
经过部队的磨练,曾经的老成稳重更加内敛,气势收放自如更加显得深不可测。
姚子清怔怔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二哥,对二哥来说他们将近有两年未见了,上次见面是大一那年过年时,后来的这几年他都有意避开。
可是对他来说,他跟二哥已经隔了一个生死轮回的时光。
原来已经有这么久了,他都没有好好的看过二哥,他的二哥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而他也不再是跟着那个背着背篓的小孩身后步履蹒跚的幼童了。
那些画面恍若昨日,可眼前,他们却已经长大了。
还记得那年他才初三,二哥已经大一了。
明明考上了大学,整个村子也没多少大学生,而且还是东临省的大学,要知道全国最好的学府都集中在这个省里,在村里这还是独一个。
可是奶奶却不开心,就算脸上笑着,可是看着二哥的眼神却有种难过的感觉。
那个时候他以为奶奶是不舍得二哥,而且二哥考上的还是军校,更是需要吃苦才能熬出来。
当初知道二哥的志愿时他还问过为什么要选择军校,那时二哥说他喜欢,既然有这个能力自然要选择自己喜欢的。
他还很天真的替二哥高兴,考上了如愿以偿的学校。
结果高二那年,有一次三叔公喝醉了说了醉话,他这才知道二哥根本就不喜欢军校,他从小的志愿就是做一个医生。
三叔公懂一点点中草药,虽然并不会把脉望闻问切这些,但老人总有一些岁月积攒下的智慧,村里很多人有些小病小痛都会找三叔公帮忙抓个药。
三叔公说二哥小时候总喜欢在他帮人抓药的时候跟在旁边看,他家里唯一的一本草药书被二哥是看了又看。
还曾问过这么喜欢看这些是不是长大打算学医,三叔公说那时候二哥满眼的坚定,说长大之后一定要做一个优秀的医生。
因为他们的父母是死于车祸,来不及医治才导致身亡。
而爷爷也是从山上不慎伤腿,没钱去大医院只在镇上接骨处理了一下,最终因为感染去世。
所以做一名医生一直是二哥的执念。
而最终选择了军校却是为了他。
从小他就喜欢画画,天分还算是不错,可是家里一个老人要养活四个孩子,还是四个男孩,能够让他们吃饱饭就已经很不错了。
奶奶却坚持让他们四个全都上了学,只要能念,就一定要供他们念下去。
生活已经够艰难了,哪里还能再培养一门兴趣。
虽然他喜欢画画,但也很明白家里的情况,所以只能偶尔在纸上空白处画些小人花草鸟鱼,小学到高中班级的黑板报基本上都是他画的。
二哥看他从小就这么喜欢画画,总会收集空白纸,或者班上有谁作业本还剩几张就不要了也会特意去要过来将没写的那几张撕下,累积到一定的数量订起来给他当画本。
随着画本慢慢增多,二哥想要将他培养成画家的念头也更加强烈。
医学不是四年制,那要念很久才能念出来。
可是军校不止所有费用全免,每个月还有补贴,不但能给家里减轻很多负担,还能将每个月的补贴存起来给他今后念艺术类院校做学费。
而且在校期间如果表现特别优异,就会有很多比赛的机会,那奖金也会很丰厚。
而且二哥四年后毕业,那时他正好上大学,在国内不管他考上哪所大学到时候都有能力供他去读,就算想要出国也不是没可能。
就这样,二哥为了他选择了最幸苦的一条路。
所以高三那年他将所有与画画有关的东西,连同床底下堆的满满各种不同纸张装订在一起的画本,全部封存在箱子里再也不曾打开。
在填写志愿的时候二哥还特意回来,带了很多艺术学院甚至国外学校的资料。
还记得那时他看着那些精心挑选的宣传册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很久没画画了,也不想再画了”
二哥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眸子静静看了他片刻,语气很平静却字字有力“喜欢就画,学费我有,选你喜欢的念,其他的有我”
而他的回答却很伤人,他说“我喜欢画画你就以为画画是我的梦想,所以你放弃了你自己的梦想来帮我圆梦,可是你从来就没有问过我什么是我想要的就自己决定了我以后的路,你以为是为我好,可是这些都是你的意愿从来就不是我的!”
他当时根本就不敢看二哥的表情直接推开他跑了出去。
他知道他的话很过分,可是只要想到二哥牺牲了自己梦想只是为了让他以后可以随心所欲地画画,那些刻薄的话就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
想到那年二哥说军校是他的志愿自己替他开心的样子,姚子清就后悔的恨不得这辈子都不曾拿过画笔。
从此以后他对于画画也会下意识的排斥,从心底感到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