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毛去。”沈默发起火来,翻身上了他的马道。
三尺苦笑着拉住马缰道:“服了服了,咱们去咱们去。”说着回头对那些个轿夫道:“回去通知弟兄们,咱们卓成门前集合,还有一个。时辰就关门了。麻利点。”
微心吧 ”轿夫们笑着应一声,便抬着空轿子飞快的走了。
“嘿嘿,可撒撒欢了。”三尺笑骂一声,抬头望向沈默道:“大人,不急在这一时。咱们得先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沈默的情绪渐渐平复,闷声问道。
“朱十三家”三尺小声道:“还是他那个腰牌好使。”
沈默一下想起几年前,他们直奔华阴寻找李时珍那次,正是用的朱十三的锦衣卫腰牌,一路畅通无阻,全都是最好的马匹轮换,轻声道:“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您得想大事儿。”三尺牵着马往朱十三家走去:“这些小事儿。就让小得操心吧。”
沈默闻言沉默片刻,轻声道:“刚才是我不对”
三尺闻言呵呵笑道:“大人是急得,我们知道。”
“真是抱歉。”沈默叹口气道:“又让你们跟我去冒险
“俺们正求之不得呢!”三尺笑道:“没看他们撒欢似的?这半年憋得都生锈了。正好借着机会放放风。”说着挠头道:“大人,您今儿是怎么了?咋这么见外呢?”
呵呵,没什么”沈默摇摇头,轻声道:“有你们这帮兄弟,真好”””
说回宣府,总督府大牢内。最深处的囚室中。
大牢内暗无天日,囚室中没有灯。在室外回廊中。悬挂着一盏牛油灯。微弱的光线穿过囚室的栅栏,被割得支离破碎,映照着地上同样破碎的褥子和稻草。
这里的空气污浊不堪,连老鼠都不愿光顾,但在里面的沈炼父子俩毫无所觉,正在面对面的说着话。
“你不该来的”沈炼望着自己的儿子,有些伤感道:“为父自个与杨、路二贼作对,却不想让你也跟着进来。
“爹爹能进来,孩儿为什么不能进?”沈衰倔强道。
“为父一日为官,便终身是臣。”沈炼摇头道:“但你不是朝廷的官员,没必要跟着遭这份儿罪!”
“但我是爹的儿子!”沈寥情绪激动道:“我若是畏罪而逃,父亲倘然身死,骸骨无收,万世骂我做不孝子,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沈炼面上的欣慰一闪即逝,冷着脸道:“糊涂!这大牢进来容易出去难!不死也得扒层皮!”
沈衰撇撇嘴道:“您都说了,反正出不去了,就别再埋怨孩儿了。”
“唉”沈炼无奈叹息一声。低下头不再说话。他觉着身为父亲,自己太不合格了。沈衰也不说话了,他虽然义无反顾的进来了。心里还是很害怕的。:,二两就这样沉默的坐着。不知什么时候。大牢里响起二 次的“锁锁”声,那是狱卒用饭勺敲打饭桶,提醒囚犯们准备好饭碗。等他们将饭碗穿过站来。密密麻麻摆放在走廊边上后,两个送饭的狱卒便往每个碗里舀一勺淡出鸟来的白菜叶子汤,再丢下个砸到地上能弹起来的黑面窝窝,就当做今天的晚饭了。
事实上,犯人们也只有这时候,才知道现在是早晨还是晚上,因为每天早晨吃米粒可数的稀饭,和”黑面窝窝。
见送饭的来了,沈衷赶紧起身,拿着两个破碗过去,在栅栏边等着打饭。住单间的好处是。没有狱霸跟你抢”虽然他在外面时,决计不会吃这种东西,但在牢里饿了两天后,已完全不觉其难以下咽了。
但让他失望的是。狱卒送饭到隔壁牢房,竟转身而去。急得他高声道:“我们还没饭呢”
狱卒回头看他一眼,没好气道:“等着。”
“明明还有窝头沈衷嘟囔一声,怏怏坐回去道。
好在不一会儿,一个狱卒去而复返,竟还端着个饭香扑鼻的托盘。正在费劲下咽的犯人们见了,贪婪的耸耸鼻子,羡慕的舔舔舌头,然后用同情的目光望向沈炼父子俩。
能在这鬼地方得到这种款待。大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断头饭。
沈交虽然没蹲过牢,但早通过偷看的小说知道这勾当。一下子脸色煞白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狱卒将食盘送进牢里道:“你爹明天就要上路了。伺候他吃顿好的吧说着又搁下食盒,看他俩一眼,便转身走了。
沈襄呆若木鸡。望着那托盘上。有肉有菜有馒头,比起那菜汤窝头来。确实是难得的美食了。但一想到是老爹的断头饭。他哪有一点食欲?
沈炼心里倒是从容。但看到儿子泪珠滚滚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父子俩相对坐了好一会儿,沈衷才擦擦泪,哽咽道:“爹,孩儿伺候您最后一顿。”
沈炼摇摇头,道:“爹没胃口,你吃吧此时他满心想的,竟是如果自己死了,沈衰怎么办?能不能安然出去,哪还有心思吃饭。
沈震虽集饥肠辘辘,但怎可能吃老爹的断头饭,也摇摇头道:,“我也吃不下。”
隔壁牢里的犯人一直支着耳朵,听这爷俩竟谁也吃不下,此刻出声道:“嗨,不吃别浪费,凉了就不好了。”说着朝沈衷呲牙笑道:“给我们吧
那人叫王四,是隔壁牢里的一霸,在外面干的是打家劫舍的买卖。进来了也以欺负人为乐。沈衷不理他,他却不罢休道:“我也不亏你,跟你换还不行?瞧,我这晚饭还没动呢
沈襄还不理他,沈炼却出声道:“换了吧,难得有顿好的,你要不想吃,也别浪费了。”
“那爹还要吃呢沈襄含着泪道。
,“我不吃了”。沈炼摇摇头道:“肚子里空点,死的干净。”
沈衷瞪了那狱霸一眼,这才将托盘给他端过去。
那狱霸王四直咽口水,隔着栅栏将饭菜小心接过去。便闷头大吃起来。
沈衷问他要窝头,王四一拳穿过析栏,正打在他脸上,痛的沈衷抱头倒在地上,只听他嘿嘿笑道:“都快死的人了,还吃什么窝头,还是给大爷我省了吧。”
沈襄气得要和他理论,却被沈炼叫住道:“你若跟他一般见识。岂不是自认和他一般下贱?”沈襄这才气呼呼的住了嘴。
“我下贱,我吃饱饭”。王四满不在乎道:“你高尚,到死吃不着饭说着便不再理这迂腐的父子俩,埋头大吃起来。
边上有人好心劝他,说这是断头饭,吃了晦气。却招来王四一顿打,骂骂咧咧道:“我就是晦气死也不给你吃。”说完将盘子碗的吃个干净,舔得锃亮才罢休。这才拍着圆滚滚的肚皮,满足的叹口气道:,“自打进来后,头一回吃这么饱说完一头栽倒在稻草堆里,,
大家看了心说,真够可以的,吃了就睡,,便也没有在意,但过一会儿才发现,他的姿势十分别扭,却一动不动。有人过去看看,小心拍拍他道:“四爷”。想提醒他姿势不对,起来重睡。
谁知道手网碰上他的身子。王四便软软的翻过身子,露出一张七窍流血的脸!
恐惧的尖叫声,登时传遍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