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才人还说,皇甫嫣然之所以能得皇上恩宠,根本就是靠了他的父亲皇甫敬。
她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仿佛非常鄙视皇甫敬。
若说前朝江山是他打下来却恭手送人,只能说他愚蠢兼愚忠。但没想到江山坐了二十多年,竟然将自己亲手打下来的江山,转手又送给了宗伯家。
其间当然有他的不得已,无非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审时度势,孝穆确实也走到了尽头,但他此举,仍然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卑鄙无耻!让人恶心极了。
恭才人说到这里,问我,“你说他这是为什么呢?”
我摇摇头,在我的心目中,皇甫敬并非恭才人所说的那样无耻。犹记得在猎园中,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种威风禀禀,傲视天下的模样。
如果前朝不倒,做为亲王,他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国君。做为父亲,他很慈祥。可是后来的事情,却是无法评说了。
自皇甫嫣然归来后,我们越走越远,我甚至常常见不到他,又怎么有机会了解他呢?或许他真的是变了。
没错,男人变起来本来就很快,很可怕的。
莫名其妙地,脑海里居然跳出了澹台那速的影子。胸口忽然猛猛地痛,我忍不住啊地叫了声,顿时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我是心痛。
虽然那已经是很久前的往事了。或者终其一生,我们都没有再见的可能。但我的心却依然那么疼痛,就像千百年的沉疴,稍触一下,已经是痛彻心肺。
我永远忘不了,他将我搂在怀里,说永远不抛弃我的情景。也忘不了,他匆匆离去,我像个疯子似的追出门的情景。
即是同样的结局,为何让我再见他?
他给的承诺和爱,还有被爱护被心疼,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如烟花般,为我构建起五光十色的幻彩,却在短暂的快乐之后,留给我无尽的虚空,就像是场我独自演译的笑话,希望着,妄想着,却连多一刻的欺骗都没有换到。
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失去感,就像有人硬生生地扯走了我的心,我的命。
或许,我本就不该再信他的。
他说过,这世间能信的,唯有自己一人而已。
恭才人恐我有心悸病,便谎称是自己病了,请了太医来隔帐把脉,太医却说我身体健康,只是长期以来营养不良,稍加调理就好。
恭才人这才轻吁了口气,让燕儿按照太医写的调理单子,按时按点地煎药给我喝。
她对我的好,是让我很陌生的,或者说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我很感激她,但终是忘不了她杀死李公公时的绝然,心里总觉得忐忑不安。
时间就这样,在我的疑惑中慢慢地过去。
转眼,已经是三月。
那日推开门,见绽蓝的天空澄净的如同洗过。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脚跑到院子中,没有阴影的地方,让阳光尽情地洒落在我的身上。
整个冬天的阴郁,似乎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为这阳光莫明地感动与兴奋,甚至忍不住原地转着圈儿跳起舞来,眼睛却酸涩,想流泪,终是忍在眼眶里。
直到听到一阵啪啪的鼓掌声,蓦地停了下来,只见恭才人站在不远处。她笑着说:“跳得真好,赤雪,我没有看错人,你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可人儿,将来的有途不可限量。”
经过这么多事,我已经明白,在后宫被人夸赞很美丽,并不是件幸运的事情。特别是,这个夸赞你的人,还是个女人。
我忙俯身行礼,“娘娘!对不起,奴婢一时忘形,竟然没有发现娘娘到了近前。”
她走了过来,亲自扶起我,并牵了我的手,“这段时间经过精心的调理,果然又漂亮了不少。脸上有了光泽,眼里有了神彩,连手也特别的光滑。”她轻轻地抚着我的手,仿佛在感觉那光滑。
我有点尴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娘娘——”
她呵呵地笑了下,“是时候了。”
我的心不由自由地颤了下,“什么是时候了?娘娘,是有什么事让奴婢做吗?”
她细长的眼角闪过一丝光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却不必多问。走,陪本宫去下棋!”
这日,燕儿带回的消息却是,宗伯孤注病重。
这可让我太吃惊了,棋子不经意间落在棋盘上,哗哗地响着。
恭才人像是没有注意到我的失态,只将那枚棋子捡了起来,放回原来的位置,这才说,“皇上一直被剧毒侵扰,能够挨到这时候已经是很不易了。这本就在预料之中,没有什么惊异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宗伯孤注怎么会中毒呢?他是不是命不久矣?那么我们的约定?还有……呃,为什么我这么不想让他死呢?
是的,他当然不能死!
在彝斓宫的时候,我差点拼掉自己的小命,才终于使疯癫的昭阳公主不再疯癫,他许给我的诺言,我都记着。如果他死了,我要找谁去实现这个诺言?我之前所做的所有事,所受的所有苦都白受了?
一切都要付之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