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恭才人当初为保我而绝决地杀了李公公以免走露风声的做法,居然是正确的。否则以皇甫嫣然的个性,恐怕早已经闹到兰陵殿,以我当时宫婢的身份,她想杀我或者再将我送入奚宫局实在是件很轻易的事情。
太后的目光也变得很锐利,盯在我的脸上。
皇甫嫣然更是要将我的脸灼出个洞,“赤雪贱婢!当天本宫潜李公公将你送到奚宫局,可是后来你却逃跑了,李公公也不见了,你说,是不是你谋杀了李公公!?”
她自以为对我是了如指掌,而且宫婢杀了公公,这谋杀大罪如果落实,我便再也没有翻身之日,按律也只有斩首一条路。
我静静地看着她。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从此以后,我不必再怕她。此时此刻,我是恭辛子,无论是地位和背景都不逊于皇甫嫣然的恭辛子!
皇甫嫣然见太后与其她的妃嫔都只是静观,她冷笑着说:“你们别怕她!她不是真正的恭贵妃,本宫敢肯定她不是!”
啪!
我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狠狠地打了皇甫嫣然一个耳朵。
她啊地尖叫一声,捂着脸震惊地看着我。
我在心里说,这巴掌,是因为她的自私与霸道。一月十四,我永远记得那天,她的生日,我的劫难。那日,我失去了我苦苦守候的第二个家。
她的眼睛被怒火和愤怒充盈,难以置信地吼道:“贱婢!你敢打我!”
啪!啪!啪!
又是三个耳光。每个耳光都那么狠又那么重,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的怒火却燃烧得越来越烈。
这第二个耳光为澹台那速而打,她即已经在见到澹台那速的那一日下定决心要嫁给他,那干么要跑到皇宫里当妃子?又干么在他离开的时候送香囊给他?
第三个耳光为皇甫鹿鸣而打。他不止一次地在我的面前低头替她道歉,但她终是糟蹋了他的一翻心意。
第四个耳光是为李公公而打,如果不是她要将我送去奚宫局,李公公便不会枉死。
这几个耳光打下去,我们这生便也做不成姐妹,是永远的敌人了。
她跌倒在地,唇角流着血迹,委屈又震惊。我相信我的眼中肯定都是肆虐的恨意,因为她终是不敢再与我的目光对视,扭头看向太后,手脚并用爬在太后的膝前哭叫道:“太后,您要给臣妾做主!这贱婢居然打臣妾!太后,您要给臣妾做主啊!”
我昂然看着太后。
我是恭辛子,太后纵然是不喜欢我,却还是得顾及恭家的势力。否则就恭才人与宗伯孤注的三战,足以使恭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然,恭家除了失去恭才人,几乎没有任何的动荡,足以证明恭家地位昭然,权倾朝野。
太后终是微叹了口气,“嫣儿,你在胡闹些什么?你怎么能叫恭贵妃贱婢。要知英雄不问出处,放在咱们女人的身上亦然。不管她曾经是谁,又是什么样低贱的身份,如今,她却是货真价实的恭贵妃,嫣儿,你懂了吗?”
皇甫嫣然的泪水如同串珠般地落下来,摇着头,“太后,嫣儿不懂,嫣儿不明白,她明明就是冒充的——”
太后的语气忽然加重,“行了!别闹了!”
皇甫嫣然蓦地住了声,泪水虽然还不断地流下来,却只剩余若有若无的抽泣声。太后微微地扬手,“今日就这样吧,散了!”说完首先就向内间走去。
散得这样匆忙,甚至没有介绍我认识其她的妃嫔,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儿,来日方长,此后恐怕想要没有交集也难了,还担心没有机会认识吗?众人都往门外走,小陶大概听到皇甫嫣然的哭声,早早地等在门口,在我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面色不变地说了声:“奴婢见过恭贵妃”。
目光淡然地从她的脸上扫过。
其实自小陶将我从椒香殿放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是个很难捉摸的人,更分不清她是敌是友。
她虽曾救过我,却也曾背判过我,更曾隐瞒了皇甫鹿鸣还活着的事实。冷冷地嗯了声,算是应了她的问候,目不斜视地走到鸾轿旁,却见很巧地,竟然与皇甫嫣然站在一处。
原来两人的轿子紧挨着停放在一处。皇甫嫣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甩甩袖进入了轿中,“我们走!”
随着各轿的叫起,燕儿也催道:“娘娘快上轿吧!”
我回头又向正殿看了眼,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未央宫。
我原来以为今日可以见到宗伯孤注,但现在,看起来我的想法落空了。将四周的风景都一一地收入眼内。我仍然记得第一次从寒香馆里跑出来为清贵人找御医的时候曾迷过路。
从那以后,无论我身在哪里,都会将路边的风景好好地记在心里,我绝不允许自己再次迷路。
因为我不知道,路的尽头,是黑暗,还是光明。
也怕,再也没有机会找到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