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是在一处很偏僻的小村庄留了一会儿。说是小村庄,其实也就只有一间客栈,两间酒铺和一处打马掌的店子而已。因害怕歧军也有人在此庄中停留,所以犹豫着,不敢进入客栈里去。但是摸摸干瘪的肚子,深吸了口气,还是准备去买些馒头啥的。
进入客栈里,只见竟然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在吃饭。两个伙计正爬在桌子上打盹。我想这也是跟地域有关系,应该很少有人在隆冬的天气里经过如此的荒郊之地。没有打扰那些快要睡台的伙计,直接到了掌柜前,“老板,请给我些馒头和牛肉,打包带走。”
我的声音立刻惊起了店里仅有的几人,他们都蓦地站了起来,“唉呦,这位女客官,请坐请坐!”
伙计将板凳扫扫,示意我坐下来。
我摇摇头,“老板,我想立刻就走。”
说着丢了两绽碎银子在柜台上。
老板是个方脸貌似忠诚却长着对死鱼眼的奸滑之人,见状忙将银子收了起来才道:“本店没有馒头米粥牛肉,只有煮好的风干肉,客官可要吗?”
我闻到厨房里传出阵阵的菜香,肚子立刻咕咕地响了起来,老板耳尖马上听到了,“女客官,我们这个客栈,如此隆冬本来是不做生意的,只不过前段日子有个特殊的客官在这里长宿,所以我们必须要好好招待,不过也只招待他一人而已,外人吗,就算有钱也未必能在我们这儿买到东西,看您是个女孩子,外出不容易,才打算分点风干肉给你,其他的,没有。”
有肉吃当然也好,我道:“好吧。那将风干肉打包,我马上要出发。”
老板却依旧不为所动,手指在柜台上轻轻地敲着。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又从怀里拿出几绽碎银,“如此已经足够了吧!”
老板将银两收起来,这才向伙计道:“二斤风干肉!”
就在这时候,却忽然听到令我浑身颤抖的声音,“掌柜的,今日外面是否下雪?”我蓦地转目看去,便见到那一袭红影正从楼梯上缓缓地走下来。眉间如远山清幽,目如寂寂空中的星辰,唇角始终挂着一抹淡笑,而他的手中,那柄长萧似乎从未离身。
泪水倾刻纷纷滑落,我咬着唇,忍着恸哭。
我早就提醒过自己,如果再次见了那速哥哥,一定不要像没长大的小女孩那样伤心哭泣。但还是忍不住哽咽,恨不得立刻扑到他的怀里去,就在这时候,他却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向楼梯下跌来。
我大喊了声那速哥哥!便冲过去想要抱住他,然他终是没有完全跌倒,袖中丝绦滑出来,挽住了楼梯拦杆,险险地站稳了脚步。掌柜拍手赞道:“呵呵,好功夫,好功夫!可惜啊,这样好的功夫,便也只能用来做这些事啦!”他的语气里充满着讥诮。
而澹台那速竟然是毫不介意的模样,神情未变,仿佛是掌柜的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噢,原来真的下雪了,怪不得好冷的感觉。”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那速哥哥,你很冷吗?”
果然触手冰凉。
掌柜只是不再加以理会。
更让我奇怪的是,他似乎并没有看到我,感觉到我握住了他的手后,有点诧异而且固执地抽出了自己的手,“你是谁?”
“那速哥哥!”
我的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似有所觉,但那目光,分明就是什么也看不到。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悲声,“那速哥哥,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澹台那速却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蓦地缓和,“是否他让你来接我回国,他好吗?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将我留在这里?”
“那速哥哥,你怎么啦,为什么你会看不到我?”
掌柜的嘿嘿冷笑,“他何止看不到,他根本也听不到,听说他中了毒,毒性发作,即聋又瞎,整个成了废人。就是这样的废人,竟然有个大贵人愿意出钱买下整个客栈专为伺候他,姑娘,看样子,你是认识他的,那你知道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寄养在这里?”
他说的那个“寄养”,简直就要刺穿了我的心,转目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他能够屈居于你们如此的小店,是你们的荣幸,再如此薄嘴薄舌,便让我那速哥哥把你们全部都杀了!”
大概澹台那速久未等到我的回答,便又道:“不是?或许只是同情我的路人?想扶我一把?”
他已经不能够清楚地认知这个世界了。
这世界于他,变得寂静,陌生,没有色彩。
我的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样。抓起他的手,他的手中中写道:“我是雪儿!”
他竟然一下就猜到我在写什么,但是目光中却流露出诧异的神色,继而摇摇头,“不可能的。雪儿就在楼上,我刚刚才和她分开,她怎么可能这样快的到了楼下?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雪儿?你有什么样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