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励忍不住道:“还生活呢,生存都不够。”
刘敬信道:“倒也不是不能生存。怎么算生存呢?吃馒头、榨菜也能活着,吃山珍海味也能活着,睡路边也是睡,睡别墅也是睡,怎么也不至于活不下去。虽然我们当时几乎没有任何收入,但张逊家里挺有钱的,是他一直贴钱养着我们乐队。”
张逊道:“敬信哥说的这个没错,我们哪怕吃不饱、穿不暖,依然能活得下去。只要能活下去,就还能继续做音乐。但如果最后连音乐都没了,我真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阮晴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什么要解散乐队呢?”
刘敬信坦诚道:“人人都有梦想,但人人也都有家庭,当家庭和梦想发生了冲突,到了必须要舍弃掉一个的时候,我想绝大多数人应该会和我一样,选择舍弃梦想吧。”
大杨解释道:“当时信哥家里拆迁,拆迁款很少,不够买新房的……”
刘敬信打断道:“还是我自己说吧。我老家父母的房子,是以前公家分的那种很小户型的住房。很多人都以为谁家房子拆迁了,就能发一笔横财,实际根本就不是那样的。我家那房子的拆迁款,远远不够换一套新房子的,还需要再加不少钱,而我父母年纪大了,办不下来贷款,我又一直在外面飘着,商贷都不好办,更别提什么公积金了。我北漂了两年多,在这种时候给不到家里任何帮助,我感觉自己挺没用的。我当时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就把吉他给卖了,先给家里寄一点,然后再出去找个工作,至少让亲戚知道,我是有固定收入的,管他们借的钱,我能还得起。”
这段往事其实是刘敬信非常不想回忆的,但他此时却极力用最轻松的语气把这段往事讲述出来,这凭的不是勇气,而是释然。
阮晴点头道:“你真的非常孝顺。其实我也能理解,现在这个时代对于乐队确实很不友好,我听很多人提到过,国内现在除了金字塔尖上那几支乐队外,大多数的乐队都是需要靠打工赚钱来养乐队。这好像跟大多数人的认知都不太一样,很多人应该都以为做音乐是非常赚钱的事,如果不赚钱,甚至还要贴很多钱,那就没有做的必要了。”
张逊有些不高兴了,他几口吞下嘴里的香蕉:“晴姐,我觉得吧,人这一辈子怎么都是过,但总会有一件事,是无论怎样都要去做的,哪怕明知道可能到最后不会有任何结果,但还是要做。对你而言,应该也有这样的事吧?”
阮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到咱们最开始聊到的,这应该就是梦想吧。其实我对音乐圈还是多多少少有点了解的,有很多音乐人曾跟我提到过,想要做音乐,最需要做的不是去学乐理,不是去写歌,不是去找演出,而是要去赚钱。我说一个人,就不提名字了,他之前就是靠卖火锅、开网店赚了不少钱,以他那样的生意头脑,其实可以活得非常轻松自在,可他偏偏把赚到的钱都砸进去做音乐。好在结果很美好,他火遍了全国,现在只要一出新歌,就能伤排行榜第一,以前无人问津的那些歌,现在首首都成了经典。”
刘敬信对这件事有耳闻,点头道:“确实,那样的人,其实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很成功。做音乐也是如此。或许,这就是天赋吧。”
阮晴长长呼出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咱们这开场有点太压抑了,接下来聊点开心的吧。后来你们乐队是因为什么原因重组的呢?”
刘敬信淡淡一笑:“有钱了呗。”
阮晴眨了眨眼睛:“你们做生意成功了?”
刘敬信摇头道:“这倒没有,就是大家都找到工作了,有了固定收入,不用再为生活发愁,然后又都放不下,所以就抽时间出来继续玩乐队了。这一次重组之后,我们的心态都很好,就是玩,没有一点功利心,没想到竟然一路走到了这里。”
对话进行到这里,忽然音响师放出了痛仰乐队的《公路之歌》作为背景音乐,并且截取的是副歌部分。
“一直我难放开(一直往南方开),一直我难放开(一直往南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