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瀚很快看到了衣袂飘飘的绾波子,再往后便鲜少有天外的记录。八百年前某个人类掉了下来,根据蓝鹊的解读,那是来自对面星层的旅行者。他迷失在这蛮荒世界里,幸运地被野人所救,可却违背禁忌服下了供给先知们的泥叶,最终未能抵挡侵蚀,在精神癫狂和对幻梦的极度饥渴中去世了。
“泥叶的侵蚀?”罗彬瀚疑议道。
“噢,是指梦境之色。”蓝鹊说,“我告诉过你的。泥叶有两种成分对人有用。一种是生物碱,它的原理和大部分烟草类植物差不多。但梦境之色不同,它会让少量以太要素残留在你的脑袋里,那对超凡度太低的陷阱带生物是很危险的。他们将不断梦见超越本身世界的风景,有的会被吓疯,有的严重成瘾,最终那都会导致他们丧失一切对现实的感觉。”
“那这里的野人呢?”
“据我观察他们倒是适应得不错。可这里仍然是陷阱带——你看那些先知们的模样。那显然也是某种轻度的后遗症。”
“行吧。”罗彬瀚有点别扭地说,“咱们还是别聊这个了。”
蓝鹊并未留意到他复杂的情绪,依旧领他来到另一片壁画面前。这次罗彬瀚看到许多小人围坐在地上,望着空中深不见底的鸿沟,漆黑的液体从里头倾漏而出。
在鸿沟之上又燃烧着炽烈的火。那是由黄金与赤铁的粉末层层涂抹而成,历经千年而仍未损灭。火海两端各用云母镶着一个圆点,代表两颗星辰,而星辰中间则绘着“光的使者”。
为了保护壁画下的叙事石堆,罗彬瀚无法走得离洞壁太近,只能在一米开外仰望那双星间的轮廓。它看起来很难说像个人,至多是个有手有脚的生物轮廓。不知是文化因素还是对预言的忠实还原,这位救世主身上还套着个宽大的麻布袋。不知为何这让罗彬瀚总觉得它更像个女性。
蓝鹊为他讲解了这幅壁画的细节意义:天上的鸿沟被野人们认为是通向魔界的天河,火焰是光明的实体,而两颗星则是使者的随从们。
“你看到小人旁边的十棵树了吗?它们的果实都是金色的。野人们认为山脉深处有片神圣的森林,每隔一百年,那里便有一棵树会结出太阳的果实。十棵树代表着一千年,这是他们判定预言应验时间的理由。”
“那你觉得呢?”罗彬瀚问。
“我?我也说不准。‘十’在大部分泛智人种文明里都是代表圆满的数,所以这十棵树也许指代的就是‘永光’。诚实地说我还是觉得这更像一个被误读的永光预言,尽管那对我们的处境不是个好消息。毕竟,预言只会应验一次……”
它的话好像一道灯光,从罗彬瀚思绪万千的脑袋里明晃晃地闪过。
“等等,”他说,“预言不会实现两次?”
“那显而易见,不是吗?如果它不精准地指向唯一一件事,那又怎么能叫预言?”
蓝鹊有点不满地飘到他面前。它在空中载沉载浮,壁画上的光明之火乍看就像是从它的头颅里迸发出来。
那对罗彬瀚来说也差不多是事实。他觉得自己如有神助,竟在毛线团的迷宫里拾到了一根非常细小的线头。
“只要这里的预言被提前应验了,那它就不再是永光预言了?”他有点急切地问道。
蓝鹊点了点头,但似乎不大理解罗彬瀚这么问的理由。
“那么如果所有的‘永光预言’都提前应验了呢?”罗彬瀚说,“那是不是意味着永光预言就彻底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