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摆上桌的两碗面,颜昭石刚想说“只要一碗”,肚子便不争气地叫唤起来。
他已经快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连口热水也没有喝过。
他端起其中一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热乎乎的汤面下肚,颜昭石的四肢百骸全都熨贴起来。
这时,一个干瘦的女人走了过来,手里端了一碟小菜。
面馆老板见了,斥责道:“你不舒服,怎么还出来,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快进去躺着。”
女人说道:“我都说没事了,我哪有那么娇气,你呀,当着客人呢,不要粗声大气的。”
说着,冲着颜昭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客官莫怪,我们当家的就是这个急脾气,这是我们自己腌的小菜,送您尝尝。”
颜昭石正要道谢,就听那面馆老板说道:“客官啊,您只管吃,别听那些学生胡说,我家这铺子没问题,真没问题。”
颜昭石并不知道先前这铺子里有客人吃坏肚子的事,虽然不知道面馆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也没有在意。
他的心绪飘了出去。
就是这一刻,就在这家冷冷清清的小面馆里,面对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颜昭石忽然想起了李绮娘。
那时他第一次去李绮娘陪嫁的食肆,食肆很大,有上下两层,相当于四个会昌街上李食记那么大。
他看到新婚燕尔的李绮娘脱下华服,穿着粗布衣裳,和那些伙计仆妇们一起,里里外外地忙活。
当时他说过什么?
隔了很多年,颜昭石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后来他走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同窗,那位同窗家里最是讲究规矩,他担心让同窗知道,那个抛头露面迎来送往的女人,是他的妻子。
所以他灰溜溜的走了。
后来李绮娘把食肆开成了大酒楼,他也摇身一变,做了举人。他成了酒楼的常客,他经常在酒楼里呼朋唤友,或吟诗做对,或品评书画,但是他却再也没在酒楼里见到过李绮娘。
他没有在意,他从来也没有想过,酒楼的老板是李绮娘,可每次他去的时候,李绮娘为何没有露过面?
一碗面吃过,颜昭石端起另一碗,面已经坨了,不过对于一个饿了两天的人而言,这已是珍馐美味了。
想来,李绮娘自惭形秽,知道自己不配举人太太的身份,所以才躲起来了吧。
颜昭石喝了一口面汤,以前他真是忽略了很多事,竟然从没想过,李绮娘还有过善解人意的时候。
可惜,无论如何善解人意,终归还是太过粗俗了。
他喜欢优雅精致,小鸟依人的江南女子。
而李绮娘,几乎和他差不多高矮,人高马大,毫无女子的娇柔。
还有李绮娘的手,那手上不但有老茧,还有肉眼可见的伤疤,有刀疤,还有烫伤,谁能相信,一位举人太太,一双手竟然还不如家里的丫鬟莹白细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