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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雪夜刺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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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凌,放心,我没关系的。鹤渡给我治过伤,我刚心绪激荡才会如此,以后不会了。”他乖巧安慰,像是害怕她会难过。

长长的羽翼扫过柔和的眸子,她的倒影清晰可见,伴随着浓浓的担忧。她心忽然就又软了一分。

还从未有人这样对她,她忽然就哽咽了。他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想擦她的眼泪,可伤口处实在太疼,他抬不起手臂,反倒有更多的鲜血涌出。

凌波顾不得哭了,小心翼翼的为他重新包扎伤口。他的皮肤白皙细嫩,皎若明月。想必之前从未受过伤。可这次,竟然为了她险些丢了性命。

她嘟着唇,气自己的无能。要是她能厉害一些,就可以保护别人了。她想要守护的人,也不会受伤了。

她的动作轻柔,他的眼睫毛慢慢垂落,浓烈的困意侵扰着他,他努力睁开眼睛想一眨不眨的看细致认真的她,可还是敌不过睡意,双眸缓缓闭合。

凌波托着腮,看着他温柔的睡颜。他的伤口已经做了处理,没有那么狰狞。她想着他救她时的奋不顾身,唇角都翘了起来。

她好幸运,才能遇见独孤笙。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哪怕生命,只为守护她的安危。那些故事里才会出现的深情,此刻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而她不得不感动,为他的一腔孤勇。上次她的回避,他必然失落了,伤心了。可危险到了眼前,他还是会不让她受伤。

这样好的人,她怎么舍得辜负。凌波红了眼,马车在独孤府停下。独孤笙还在熟睡,她轻手轻脚的打发了车夫,安安静静的等着他醒来,不吵也不闹。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有人也是一身伤,在等着她回来,哪怕看他一眼。东风遥遥看着,那停在府前的马车就那样停了一夜,里面的人未曾出来过,外面的人也不曾进去。

他突然觉得他被隔绝了,一扇门,关闭了他的爱。这种感觉让他心里烦闷不已。天明了,凌波小心翼翼的扶着独孤笙走出马车,关怀备至的样子,让他的整颗心跟着酸涩起来。

她路过了他,可不曾看见他。她全身心都在那个人身上,怕他伤口疼,怕他难受,怕他没有休息好。

他扶着旁边的竹子,用力支撑自己不会倒下。她不在乎,他总不能在她面前软弱让她为难。

“鹤渡,陪我出去走走。”他神情间满是自嘲和落寞。同样受了伤,可她关心的不是他。

“你还是安心躺着吧,再作,你命都要没了。”鹤渡没好气的怼回去,那人笑了笑。“我很惜命的,没了命,怎么见她陪伴她。”

“人家需要你陪吗?”鹤渡很想问,但还是没有说出口。东风的样子有多难过,他看得出,哪怕现在一身的伤,也抵不过心头的痛,麻木。

“好吧,本公子就好心陪陪你。要去哪儿?”鹤渡好心的开口,东风静默了许久,他似乎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去倾欢吧。”鹤渡没有答,只是安静的跟在他身边。从独孤府到黄泉渡,他们走了整整一天。东风没什么表情,四周的热闹仿佛都被他隔绝。

他心里冷的如冰,鹤渡与他说话,他也极少回应。他只觉得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凌波此刻怕是还在悉心照料着独孤笙。

她早已忘了,他也受伤了,比独孤笙的伤势更重。倾欢酒肆昏黄的灯光洒落,零落的客人进进出出。

他与鹤渡悄悄绕到后面的星空院,那里星光璀璨,交相辉映。他望着那星光,突然觉得那般遥远与落寞。

就像他们此刻,每日相见,心却似隔了千万里。

东风垂眸,踏上木质的阶梯,寻了一处窗前的位置,静坐。

鹤渡走过来接过小厮手中的酒壶,往酒杯里各自倒了一杯酒,一杯递给东风。

酒盏很快就空了,东风又摇了摇酒杯,一眨不眨的盯着鹤渡手边的酒壶。那意思明了极了,鹤渡撇了撇嘴,“大爷的,是我陪你喝酒,不是给你斟酒的。”

东风笑了笑,无赖似的举起了空荡荡的酒杯,手悬在半空,轻轻一送。他终于开了口,鹤渡却突然就想闭上他的嘴。

有些话,听不见才是最好的。

“也就你肯给我斟酒了,天下间,除你之外还有谁愿意让我这般使唤。”

鼻子有些酸酸的,他想使唤的人怕是此生都不会再给他机会了吧。鹤渡张了张嘴,终究是没了话。他不知道如何开口,也怕再在东风的伤口上撒盐。

或许不说不问,他也不会痛。

“就这一壶,不准再多喝了。你伤势颇重,要是贪杯,只怕命都要折了。”鹤渡不放心的叮嘱,又替他斟了酒,无微不至。

东风专注的看着酒杯,清澈的酒液顺着壶口缓缓落入杯中,一滴一滴盛满酒盏。通体剔透晶莹,而那悦动的波澜,却在瞬间平息。

他突然开始发愣,若那杯酒是凌儿,她是否如今对自己再也没有波澜。即使他生死未卜,她也不会在乎。

曾经蜻蜓点水,恩怨纠葛,如今相逢陌路,纵使满身伤痕也换不来一次回眸。可悲,可叹。他终究是让她心如止水,可为何他,反倒痛彻心扉。

酒壶很快见了底,他却没有半分醉意。他抬了抬眸,手指轻轻握着酒盏,冲鹤渡淡淡笑了一下,“鹤渡,再来一壶可好,这酒味道不错。”

哪里是酒不错,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鹤渡有些头疼,他若是不允,东风怕是也会偷偷跑出去喝的。倒不如他看着,有他护着,定然不会让他有事。

“只此一壶,下不为例。”夜色渐渐深了,桌上凌乱的酒壶洒了一地。酒桌上的人意识不清的呢喃,一身萧条。

鹤渡无言以对,他本不想惯着他。可正因为太过了解他,才知道他一直压着所有的悲伤,故作坚强。

凌波今日伤了他的心,可他又何尝不是在怪自己。为了一段情,消磨无尽岁月,孤独与煎熬,又有何人知晓。

“凌儿,我后悔了好不好,你说过我可以后悔的。”他的眼角噙泪,神色落寞,半醉半醒之间,月色洒在他的肩头,平添了几分孤寂。

鹤渡扶着他,缓缓穿过回廊,风吹过耳畔,带来阵阵寒凉。他忽然就顿了下,伸出手,风从指缝划过,冰凉的触感在指间环绕。

他觉得很冷,一个踉跄,竟然跌倒在地。鹤渡被他扯着坐在地上,无奈的扶了扶额。东风何曾这样过,是太过深爱罢了。

“东风,我们走吧。离开这里,既然她安好,你又何必再追着偿还,够了,已经够了。”鹤渡拉着东风,试图把他拉起来。

可地上的人纹丝不动,一脸惨白。“追着偿还,可我欠的债,什么时候还清过。还欠着,不是吗?”

他的语气低沉喑哑,平淡如水,可鹤渡偏偏听出了绝望。

他还来不及反驳,就看见东风身子摇摇晃晃的倒在地里,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他忍不住在心里把凌波骂了千万遍,这身子本来就够弱的了,再这么折腾下去,真要送命了。

鹤渡认命的把东风带回了独孤府,他的嘴角染血,整个人看上去虚弱不堪。酒精的作用更是让东风面色通红,他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无知无觉。

“你下次再作死,我要是管你我就不叫鹤渡。”鹤渡气呼呼的叫嚷着,打了热水替东风擦洗面颊,又输入灵力替他疗伤。

忙活了大半夜,东风的情况才有所好转。他依旧昏迷不醒,可时不时的还会挣扎,右手抓紧被子的一角,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凌儿。”

鹤渡几乎抓狂,那个坏女人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抓了抓头,认命的敲了隔壁的门。

门敲了几下,才响起了吱吱呀呀的声音。凌波一脸困意的开门,见是鹤渡,不由惊讶,“鹤渡,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东风受重伤了,昏迷不醒,你帮我照顾照顾他。我想你是女孩子,会细心些。”

鹤渡说明了来意,凌波眉头拧了拧,她知道东风受伤了,可没想到那么严重。

他不是捉妖师吗?怎么会。“看过大夫了吗?你应该有办法为他疗伤的吧。”

凌波有些担心的问,她走出房门想要过去看看,却不想隔壁突然打翻了茶盏,伴随着轻微的痛呼声。

她想也不想的就进去,点了烛火,看见是独孤笙不小心碰翻了茶水,轻呼了一口气。还好没什么大事,不过以后照料还是要更细致些。

鹤渡来不及说话就被打断了,他只能转身回去,看来,这一世是东风的劫数,在劫难逃。

凌波全然忘了他,也不会再像从前一般围着他,鹤渡突然开始想念,他们三人曾经在一起的时候,吵吵闹闹有说有笑,好过现在相对无言。

时间真的是个残忍的东西,把一切改的面目全非。鹤渡伸手摸了摸东风的额头,温度不再滚烫,他才安心了些。

爱情,却是比死还要苦楚的多。

他不太明白,可又有时也能感同身受。

日子安稳了半月,独孤笙的身体大好。温玉王爷与风景王爷的硝烟,正式拉开帷幕。

朝堂之上风景王爷针锋相对,温玉王爷寸步不让。朝中泾渭分明,以二位王爷为首,分为温派与景派。

温派主柔,以天下太平为己任,不动刀兵,谋算天下。景派则不然,以开疆拓土为纲领,杀伐征战,大杀四方。

老皇帝冷眼旁观,直到景派为了开战,不惜代价陷害朝廷重臣。皇帝大怒,景派凋敝,势力锐减。

风景王爷损失惨重,温玉王爷如虎添翼。在朝中势力不知不觉竟占了大半。

他依旧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在朝中一心为民,主仁主和。自然深得皇帝赏识,而风景王爷暗中勾连,便成了笼络人心的罪臣。

日子过得很快,两边势力焦灼,仇恨与日俱增。双方各自都有吃亏,皇帝明知两方不和,倒愈发激化矛盾。

一晃就是除夕了,皇宫中歌舞升平,一派祥和。宫外,金戈铁马,整戈待旦。热闹喧嚣的氛围下,刀剑在嘶鸣。

风景王爷与温玉王爷先后入宫,于宫门处巧遇。“不知皇弟是否每次都那么好运,能够独占鳌头。”

酸溜溜的话入耳,温玉王爷挂着熟悉的笑意,漫不经心的答,“臣弟所有的运气,都是父皇的恩赐。”

风景王爷胸口堵了下,自从独孤笙回归,他一再被打压。独孤笙锋芒毕露,惊才绝艳。而他嫉贤善妒,心狠手辣。

他无法掩盖自己的心,更害怕失去帝王的信任,一次次刀尖上游走。

老皇帝似乎在密谋着什么,可他探不到风声。他恨恨的咬牙,“皇弟果然机敏。”

温玉王爷不答,命令车马前行。两辆马车错开,身后的风景王爷目光如狼,死死的盯着前面的背影,笑了。

嚣张,就是不知道你还能嚣张几时。今日之后,这天下再没有温玉王爷。

宫宴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皇帝心情极好,有女子步步生莲,笑腼如花。台下觥筹交错,风景王爷遥遥举杯,眉目邪肆。

独孤笙挑眉,看来今晚有热闹看了。不知是谁的杯子先掉落在地,四周宫墙之上突然出现了数十名黑衣人。

他们手持羽箭,剑雨密集。宫宴之上众人瞬间四散,逃的逃躲得躲。陛下在侍卫的守护中撤退。可那些黑衣人如同鬼魅,普通侍卫甚至还没有看清他们的身形,就平白送了性命,

老皇帝被逼到了狭窄的角落,刀锋在他眼前闪耀。

他闭紧了双眸,等待着死亡。他害怕极了,可还是假装镇定。他是无所不能的王,不可以畏惧。

风景王爷狂笑,天下,是他的了。可当他看见整齐的御林军从四面八方围追堵截时,笑容僵在了嘴角。

“我的人,不是应该把他们全部杀光了吗?”没有人回应他,像是在嘲讽他的天真。上一秒还占尽优势,现在却不得不臣服。

他只有数十人,御林军上百人。他又如何能抗衡。他的神情难看的紧,内心无比的郁闷与狂躁。

“墓灵,你要死吗?现在不出现,他们就逃定了。”风景王爷怒斥,半空中出现一团浓浓的黑雾,看不清面目。

声音苍老阴沉,比之前更少了几分生气。看来上次之后,墓灵也受伤了。凌波一直紧紧跟在独孤笙身边,这突然的变故让她慌乱。

可独孤笙似乎早就有所预料,只是看见墓灵的时候,神色才有了些波动。

“墓灵,原来这就是之前东风他们说的魔头。”独孤笙沉默,以他的力量,是无法和墓灵抗衡的。

若是将江山送给风景王爷,那这天下必定如同人间炼狱。该如何抉择,独孤笙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这时,东风与鹤渡从天而降,加入了战局。东风看着神色不是很好,瘦了许多。

鹤渡脸色难看的很,可还是寸步不离的保护着东风。

墓灵被东风和鹤渡缠住,独孤笙趁机调兵遣将,将风景王爷一干余孽收缴。

风景王爷落败,他仍是不甘心,绕到假山石后,抓住了毫无防备的凌波。

“都给我住手,不然我杀了她。”风景王爷冷声,鹤渡与东风对视。东风点了点头,鹤渡抽身悄无声息的让凌波摆脱禁锢。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风景王爷手中空了,他还没有回过神来,脖子上就多了一道冰冷的锋刃。

这次,执剑的人正是温玉王爷独孤笙。

墓灵恼怒,东风功法独特,变幻莫测。他抓不住残影,也无法判断东风的位置。数次之后,墓灵耐心消磨殆尽。

他突然消失不见,化身千万道雾气如冷刃穿梭。东风只觉全身冰冷如霜,那雾气锋利无比,只是片刻,就已然让他挂了彩。

他的脸上,手上都划出了锐利的血痕。鹤渡安置好凌波,就急忙回来帮东风,那雾刃锋利无比,又狡诈多变。哪怕他如今灵力充沛,也难以应付周全。

更何况东风灵力消耗殆尽,若是久战必然不利。他抽空瞄了一眼,东风面色更苍白了。

该死,他怨怼的瞪了东风一眼。随即开口,“东风,速战速决。”

鹤渡说完便化为玉箫形态,杀伐的旋律展开,带着几许苍凉和冷漠。东风油纸伞开,金光四射。

他在雪中疾步如飞,那油纸伞开合之间,墓灵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这是东风和鹤渡的联招,能够最大限度的施展鹤渡的修为,并且结成梵音阵,让墓灵受光之煎熬。

墓灵生在黑暗,畏惧光明。无论他再强大,他也无法抵抗光明的主宰。墓灵越发虚弱,东风的灵力所剩无几,他有些吃力的支撑。

“凌波姑娘,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那就让老朽死前告诉你一个秘密。”东风神色蓦然阴冷。

他害怕失去,也害怕她会失望。“你想说什么,不如到地狱去说。”

东风眼眶猩红,他用了所有的灵力,扩大梵音阵,让墓灵无处遁形,可惜一切都晚了。

“什么秘密?”凌波茫然的看着他们,今天的一切匪夷所思,可她更好奇,她到底是谁。

“你是蜃妖,织造梦境。而他,是你前世的情人。”墓灵嘻嘻笑着,“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

凌波怔了,她是妖,可为何她从来没有灵力。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柄长剑,咫尺的距离,却是最深的煎熬。

她看见独孤笙夺过剑柄,他冲她笑得温柔。似乎是在安慰她不要担心,不要难过,有他在。可冰冷的锋刃穿透他的身体,她还来不及挽救。

他就那样倒下,挂着熟悉的温柔的笑意。凌波冲了过去,抱住他冰冷的身躯,哽咽。

“阿笙,阿笙你好好的,不要离开我。”他不再说话,也不会动。就那样在冰冷的地上,死寂。

“阿笙,”她终是发出一声撕心烈肺的嘶吼,血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混了泥。

法阵到了收尾,墓灵挣扎不开。被耀眼的光芒灼伤,粉碎,直到灰飞烟灭。

东风和鹤渡终于安心,总算除了这个祸害。再看凌波,她正焦急的用不多的妖力为独孤笙疗伤。

“墓灵不是说我是妖吗?为什么我救不了他。”凌波难过的问,她的睫毛低垂,眉眼温顺。失落的蜷缩着,抱着冰冷的尸体。

“凌儿,其实你,”她伸手一点点凝聚力量,眼前的人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四周突然开始晃动,她想起了那些遗忘的从前。她是蜃妖,是梦境的主宰。这里,是她的一场梦,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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