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既明默然,低声叹道:“他在朝堂上纵横半生,原以为已经对陛下的心思了如指掌,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他太过于眦睚必报了,觉察到李劭卿的假意投诚,便想给他狠狠一击,借此来向他证明,我能捧得起你,自然也能贬的了你,”太子道:“那日松最擅长从一个人的性格中推断他的对事态度,这个方法……真是百试百灵。”
蔺既明恭维道:“殿下英明。”
太子点了一下头,受了这个恭维。
蔺既明犹豫了一下,又问:“不知九公主的婚事……”
太子挑了一下眉:“昭平侯托你来问的?”
蔺既明赔笑道:“侯爷对公主实在是异常上心,臣……被他的执着感动了……”
太子哈哈大笑:“如今这个关口,也就只有他还惦记着婚事,你回去告诉他,婚事不变,至于赐婚圣旨……横竖都年关难过了,他害怕什么?”
蔺既明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带给了李劭卿,意外从这位未来的驸马爷脸上看到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蔺既明惊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劭卿憋屈道:“陛下这边是年关难过,那日松那边可是板上钉钉了!”
蔺既明这才想起来,九公主身边还有个草原新可汗虎视眈眈,赶紧安慰他道:“没事没事,你也不要太紧张,你看蓟州到现在也没送来消息,想必是老可汗还在坚强地留恋尘世,两边其实半斤八两,搞不好那日松正焦头烂额呢。”
李劭卿有气无力地白了蔺既明一眼:“蔺大人,我觉得铁勒那边,可能我会比你更熟悉一些,你就不要信口开河,随意揣测了。”
蔺既明很无辜地看着他:“我原本只是想安慰你,横竖眼下绝无可能为你二人赐婚,你再着急也没用。不过听说太子着杭教授训练禁卫,不然你去和杭教授套套关系,看他愿不愿意发兵,陪你冲进宫城将九公主抢出来。”
李劭卿:“……”
蔺既明自从和军队打上交道,整个人就越来越不实诚,十五年庐陵寒窗磨出来的质朴哪去了!
不实诚的蔺大人看着昭平侯的表情,又笑眯眯地凑过来:“正国难当头,婚事放一放其实也无所谓啦,天下大任匹夫有责嘛。”
李劭卿连白他都懒得:“你们不是都已经商量好了,我还怎么有责?目前只有一个建议,让杭子茂早早去训练禁卫吧,这件事拖不得,都年关难过了,还不赶紧去筹备年货。”
蔺既明点了点头:“只是太子如何在这个关头向陛下提起此事?”
李劭卿诧异地看着他:“为何要去向陛下提及此事?子茂本来就身居教授职,训练禁军应该算是他的分内之事吧,又不是前去禁卫中任职,何必要专门请求陛下允准?如果太子殿下不放心,那不妨从军事学院中调拨一批教授,前去各地军中授课,这样日后陛下问起来,也能避重就轻。”
蔺既明又将李劭卿这番话转告给了太子,太子深以为然,立刻就下了谕令,并且叮嘱蔺既明:“如今我的心思被曹德彰这边牵住,军方不论有什么事,都让昭平侯自己拿主意,倘若需要我下谕令,尽管来告诉我便是。”
按照之前的计划,由蔺既明代笔的茅绍均奏折没有走通政司正常程序,而是以百里加急的形式送了过来,用急变上奏的形式,等到深夜宫门落锁时,将奏章由宫门的门缝中塞进去,守门人接到奏章的第一时间必须交给皇帝亲阅,倘若有任何延误,即刻格杀勿论。
只有这种方法,才能保证皇帝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看到没有经过任何改动,没有做过任何手脚的奏折。
内宫里的孙知良提前接到了信息,熬了半宿等到那封奏折,亲自去喊醒皇帝。他将折子递上去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捧了一柄利剑,剑尖指向那个雄踞政堂四十年之久的内阁首辅,顿时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但皇帝的反应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他半夜被惊醒,平静地看完了折子,竟然只是点了个头,便对孙知良道:“让信使告诉茅绍均,朕知道了。”
说完居然又去睡了!
孙知良觉得自己先前沸腾的血液全部凝固,一股寒气从脚底而生,瞬间笼罩全身,这理应是致命一击,却意外地收到了这样的结果。
他不由抬起头,逾礼地看向皇帝,这个人……难道他没有心?还是对曹德彰绝对的信任,相信他绝对不会谋反?
“陛下……这封急报……所言何事?”
皇帝道:“你不必关心,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