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又喊了杭子茂一眼,眼睛里染上似笑非笑的意味:“你以为父皇为什么迟迟不愿将我嫁给他?因为一旦他娶了大央的公主,那大央就会变成他的盟友,到时候在草原眼中,就算我们无意,也会变成有心。”
杭子茂若有所思道:“可就我知道的信息来看,他争夺汗位的筹码,并不是只有大央。”
九公主心里一惊:“什么意思?”
杭子茂向四周看了一下,抬了抬手:“此地不宜多言,你随我回府,我们府里说。”
铁勒人不会同意一个大央傀儡来做草原的主人,自从那日松踏上长安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只依靠大央就能登上大位。
“我不知道他是否与你提到过一个奴隶,这个人曾经教他弯弓,让他在一年的四季节上大放异彩,让他第一次被大可汗注意,所以才有了今天成为质子的机会。”
九公主点点头:“听说过。”
杭子茂道:“那日松的母亲获封的那个大阏氏称号,虽然只是个虚名,却实实在在地让她得到了一部分好处,她用大阏氏的名义将那个奴隶编入了铁勒军队,让他有机会去展示自己的才能,从而洗脱了奴隶的身份,获得奖赏和土地,成为草原的一个勇士。”
九公主皱了一下眉:“随便遇到一个奴隶,便是英才,这那日松还真是好运气。”
杭子茂却笑了一声,摆手道:“哪里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你以为那日松的母亲真的只是个寻常女奴?寻常女奴被可汗临幸一夜,怎么会有封妃的资格,又怎么会教出那日松那样的儿子,就算这些都有可能,你觉得草原会接纳一个奴隶出身的女人做草原的主母吗?”
九公主的眉心紧紧攒住,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她是鞑靼部大首领阿古拉的女儿,四十多年前,鞑靼还是能和铁勒平起平坐的草原之国,但是铁勒可汗在查干撒日阿节上毒死了阿古拉和他的儿子们,率大军灭掉了鞑靼部,那时她只有九岁,却已经长了一张绝色的脸,铁勒可汗对她起了色心,才留她一命。”
九公主在心口按了一下:“真恶心。”
杭子茂笑了笑:“你知道她的名字是什么吗?娜仁托娅,是朝霞的意思,一个美如朝霞的女人。”
九公主道:“那个奴隶,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杭子茂道:“他叫哈丹巴特尔,是当年阿古拉帐下最年轻的巴图鲁,铁勒可汗有爱才之心,当年阿古拉帐下的大将和勇士,除却那几个抵死不详的,剩下都留了性命,能为他所用的已经步步高升,像哈丹这样的,都在王帐里做奴隶。”
九公主道:“这些人,都是那日松的筹码?”
杭子茂却摇了摇头:“不,那是那日松的底牌。”
“你根本想象不到草原所要求的忠诚是多么让人惊讶,那些人至今依然尊娜仁托娅做他们的公主,虽然在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根据哈丹的描述,他们随时可以为尊贵的公主殿下砍掉任何人的头颅。”
九公主深深吸了口气:“所以,这一切都是他们早已计划好的,是吗?娜仁托娅……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复国的念头吧。”
杭子茂道:“娜仁托娅能有机会被封为大阏氏,纯粹因为她是阿古拉的女儿,她坐上阏氏之位,等于铁勒可汗承认了她的王族身份,这样,那日松便身负两国王族的血统,而不是可汗和女奴的儿子,他将是草原上出身最为高贵的王子。知情人当然知道这是铁勒可汗的缓兵之计,但草原上更多的却是不知情的人,这些人才是那日松的筹码。”
九公主疑惑道:“铁勒可汗从没有想到过这种情况吗?”
杭子茂笑了笑:“他太自大了,以为自己能掌握所有人。”
九公主若有所思:“可是……既然那日松手里已经压了这么多筹码,为什么还要依附大央?”
杭子茂摇头道:“他从没有想过依附大央,他的打算,是将大央也变成筹码,不一定是帮他夺位的决定性力量,但绝不能是帮别人夺位的力量。”
九公主叹了口气:“所以父皇和太子哥哥都不愿意将我嫁给他,因为他并不是可以任人掌控的人,而大央想要一个傀儡。”
杭子茂点了点头。
九公主道:“既然是这样,舅父和你又为什么选择那日松?”
杭子茂看着她的眼睛,道:“因为再没有比那日松更合适的人了。”
九公主做了个疑惑的表情。
杭子茂为她斟了一杯热茶,推到她手边:“能心甘情愿给大央做傀儡的人,必然是在汗位之争中毫无胜算,背后毫无势力的人,可崇尚力量的草原诸部怎么可能承认这样的人做他们的可汗?届时必然会叛乱四起,而大央想要保住这个傀儡,定会投入大量兵力帮助他平定叛乱,可那样的话,与之前又有什么分别呢?还是大央与铁勒之间的战争。”
“而我和父亲想要的,是真正的和平。你方才在课上问我为什么不去为那些死去的将士报仇雪恨,我现在回答你,因为冤冤相报何时了,为一个人报仇,会让更多人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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