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霖不解，也不敢问多，只得在一旁待着。两人就这样不声不响待了两日，除了吃饭时候倪霖稍微活泼之外，其余时间都将自己卡在墙角角落。倪霖见到杏声眼角十字图案变的青黑如墨，杏声皱着眉，冷汗将他衣物全部浸湿。他嘴唇惨白，双手抖动不止。倪霖担忧，心想着：“是红药吗？”

明明不是。像是一种更特殊的诅咒。

“是红药吗？”倪霖还是问出口，他跑到杏声跟前又重复了几遍。

杏声迟迟没有回应，倪霖感觉到他咬紧牙关，似乎难受到了极点。倪霖伸出一手，短小的手指尽力摊开手掌，另一只手在手掌位置持续画圈圈，直到手掌心出现微微地绿色，将手掌摁在杏声的脑门上，随即默念法术咒。

不一会儿，杏声用手碰了碰倪霖的手，示意他拿下来。杏声睁开眼对倪霖，他苍白地说：“你不必在我身上消耗法术，我是没有办法了，才变成这样的。”

倪霖却不愿意将手拿下来，严肃地对杏声说：“如果平念就是神女西月，你是神女的红药首卫，你可不能死。”

杏声没有回应。

因果树只是我的报应，我与她之间，根本没有联结。

倪霖簌簌落泪，抽泣着，接下来就是哇哇大哭，控制不住的悲伤。杏声问：“你怎么了？”

杏声用手抓住倪霖的手腕，让他放下来，不要再用治愈法术了。

“我从前以为平念是未熙殿下，不管事情如何，至少还是个殿下，肯定是不愁吃喝的，所以我每月让她给我送好吃的来。你说平念是神女，她自己缺衣少食的，怎么还对我那么好... ...”倪霖越说哭声越大，“她年纪小就要担任族长之位，神女之位，长大了还要... ...好艰辛... ...平念好惨啊。”

“平念。”杏声重复了名字，“别哭了。”杏声摸了摸倪霖的脑袋，倪霖被吓得瞬间收住了声音。

“男子要坚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哭。”杏声接着说。他说的开玩笑的话，只是体力不支，说出来显得有些严肃。没达到自己预想中逗逗小孩的效果。倪霖哇哇不停，但又想着或许会惹怒杏声，他往后退了一步，嘟着小嘴，问道：“饿肚子也不可以吗？”

杏声默许饿肚子可以哭，倪霖一顿哭之后带来的无限的沉默。杏声不讲话，将吃的移到他面前。倪霖不敢发出声响，默默地吃着，两人僵持着又过了好几天。

杏声这才开口说道。“需要请你帮个忙。”

倪霖赶紧往前走去，点了点头。“小杏公子请说。”

“写封信给示期，用叶脉传送过去。”

兽界文字与荒界大致相同，但是传信却用的不是文字，而是通过叶脉传递信息。每片叶子脉络不同，精灵法术可以改变旁支脉络的纹理，且叶子来自于兽界中的菩提树，有定位功能，可配合相应的精灵法术就能将叶子传送到兽界。

倪霖往后退了几步。“你想干什么？”

“荒界乃至全天下，需要一个主人。”杏声简短的说。

即便是不理解，倪霖还是能明白杏声话中的意思，他问道：“你想拥立精灵王为天下共主？为什么？”

倪霖变得警醒起来，因为他无法判断杏声是否真心实意，或许只是想利用自己的传信功能误导精灵王。

杏声看着倪霖，说道：“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写。”倪霖猛地站起来，往后退去，将自己卡在小角落里，外边就是地牢大门，若是杏声有所动作，他下一步就是大喊大叫了。

“我曾见过示期，也知道里言。天下若是非得有一个主人，示期比里言更合适。”

倪霖听罢，放松下来。堂堂殿下成为阶下囚，他心中或许已经积怨已久，但是始终无法确定他是否有所计划，拿自己做桥梁。倪霖又问：“你恨昊天战神吗？”

杏声抬起头看着倪霖。

倪霖解释道：“我听人说，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很多事情都是听说，我也没见过不知道实情。你现在和我说不是，我马上就能改正观点，绝对不往这个方向想。我听说啊，您在烈南之时就被昊天战神用火围攻过，当时是九尾冷兰运用借调之术想用神女西月之命来换你的命——啊！你该不是！因为这个才变成这样的吧？难道从来都不是红药连结，而是借调之术的反噬？”

杏声呆呆地看着倪霖，不过一个小孩模样，说出的话让自己浑然惊愕。杏声扶了扶额头，自问自的说道：“是吗？我也不知道。”

倪霖缓缓地靠近杏声，想听清楚他在讲什么。杏声抬起头，看着倪霖浑圆的大眼睛，实在是可爱，忍不住笑了笑。杏声说道：“我与她——若是当初我没有踏进落野族，或许，她也不必受那么多苦。”

倪霖被杏声的话镇住，好一会儿回过神来。“那你为何睡梦中，还让她不要跑？你若是真心中意着她，怎么会让她陷入如此绝境？”

杏声兀自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小家伙。你比我聪明多了，我连喜欢一个人都不知道如何做。”

倪霖原本周身不舒服，被地牢里似乎慢慢的攀升缓慢治愈，周围变得温暖起来。但只要一想到那个活泼开朗的平念，那个待人真挚的平念，是杏声口中的神女西月。即便是他只提了一嘴，心中却已经相信。平念就是西月。

原也以为只是个无拘无束的人。原来平念从来就不是表面自己看到的模样。倪霖仿佛感觉，此刻两人还在楔翊宫门口，说着笑着打闹着。

如今的平念，是人皆得而诛之，是弑君逃窜的大魔头，是当今神女落野西月。倪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惆怅。他想着想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哗啦啦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