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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血衣（二）

是夜。

无风，有月。

楼外楼毗邻西湖而立，可是却霸道的将西湖的一脉纳入自己的院中。借着这一缕宛若溪水一般的湖水分割，将楼外楼的前后分成了两个世界。

空气之中传来隐隐约约的丝竹之声，轻柔的晚风吹拂，送来一阵又一阵的脂粉香与花香。依稀还能听见文人雅士的高谈阔论，又能听见舞女光滑的足踝上挂着的铃铛发出的细碎声响。

江南自古以来就是富商云集之地，而如今的楼外楼更是尤甚。那坐落于西湖岸边的一方酒楼，四时都有歌舞，更有文人雅士云集，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温柔乡。

可是仅仅有一条并不宽阔的河流的阻隔的楼外楼的后院，却是不同于楼外楼中的繁华与喧嚣。

这是一个堪称寂静清幽的院落，墙外盛开着一串又一串的紫藤萝。那如瀑一般的花海将身后的人影掩映，可是透过花花瓣重叠的缝隙，却还是能够依稀的看到两个一身雪白的人相对而坐。

叶孤城总是习惯白衣胜雪，可是叶倾阁却鲜少穿这样寡淡素净的颜色。然而今夜在这如水一般寒凉的月色之中，分量稍微有些不足的小少年却和她对面的男子一般一身白衣。不仅仅两人都穿了相同颜色的衣服，让人觉得相似的，是这两个人眉宇之间氤氲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前任之中一派欢声笑语，可是这两个人却并不理会那人间胜景。

坐在有些寒凉的石凳上，叶孤城和叶倾阁难得动作一致的擦拭着手中的长剑。两个人手执着同样洁白的帕子，动作之间竟然惊人的相似，那擦拭着长剑的手的频率与力道越发的重合。

就这样不知道擦了多久的见，叶倾阁终于霍然将手中的长剑收回剑鞘，而后起身为自己斟满了一杯。

黄色的酒液从碧绿色的壶嘴之中倾泻而下，发出碎珠坠玉盘一般的声响。叶倾阁一直将那面前的酒盏斟满，这才堪堪收手。放下了手中的酒壶，他端起酒盏先是细细的嗅了嗅陈年琥珀光的香甜气息，而后便是将手中的佳酿一饮而尽。

叶倾阁用来喝酒的酒盏精致，说是一盏，可是每次喝起酒来也不过是小小的一口。

叶倾阁喝酒的动作斯文，可是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洒脱快意。刚刚饮进了手中这一杯，叶倾阁没有丝毫的停顿，转而手腕一转，又为自己斟满一杯，旋即同样的一饮而尽。

就在叶倾阁准备去倒第三杯的时候，叶孤城抬手压住了她的手腕。搭在叶倾阁手上的是叶孤城修长的手指。手指微凉，接触到叶倾阁的皮肤的时候，叶孤城只感觉到了一片温软滑腻。

叶倾阁却并没有如同寻常女子一样羞怯的收回自己的手，相反，她望向自己手腕上搭着的那两根洁白又修长的手指，只是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转而抬眼冲着叶孤城露出了一个询问的笑意。

但目光之中还有浅淡的疑惑，可是叶倾阁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定执着于一个答案。

看见叶倾阁，叶孤城微微的抿了抿唇，半响之后才说道：“习剑之人若是饮酒，手容易不稳。”

“吃醉了酒才能使得出好的剑招数，我爹也说，我吃醉了之后使的剑……最好。”看见叶孤城那副如临大敌一般的模样，叶倾阁耸了耸肩，神色之中却颇为不在意。

她看了一眼面上已经显露出几分不悦神色的叶孤城，忽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抬手拍了拍夜不成的肩膀，叶倾阁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阿城，放松一点。”

从一开始的时候，叶倾阁就注意到了——眼前的这个人将手中的三尺青峰看得太重。

专注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始终都是一件好事，而“执着于剑、又忠诚于自己手中的剑”也是成就每个不世出的剑客的必要条件。可是，万事过犹不及。早在看见叶孤城的第一眼，叶倾阁就觉得他在追求剑道的巅峰的件事情上似乎有些将自己逼迫太过，也用力太猛了一些。

南海多剑派，白云叶氏更是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而闻名。叶孤城的父亲身体孱弱、不能习武，而叶家到叶孤城这一代始终是勉力维持。叶倾阁知道了叶孤城的处境，所以就不难理解他如此努力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