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鲲之大

阿君第一眼就看到小奶狗，惊喜不已，嘴里喊着“秀兰阿姑”手忙伸出取下秀兰挂在脖子上的小狗篮子递给李君实，招呼两人放下担子和背包，打水给他们擦洗，再倒两碗凉开水，想了想，又倒入些热开水，然后加入一小撮盐和一勺白糖，端出来放桌上，再把俞立成买回来的点心端出来道：“四叔，秀兰阿姑，吃些点心吧。你们太辛苦了，水要慢慢喝，不能一口气喝下去哦。”

转身再找个小破碗装上凉开水喂小狗，闭上眼睛体验一下久违的毛绒绒的手感，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抱起篮子放在阴凉通风的过道上。

马平川一边小口喝水一边说道：“阿君，你把担子里的鱼肉拿出来挂着风干，已经腌过了不会坏。背包里的是盐。”

盐虽然是官府专卖，严禁民间私自贩卖，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古今皆然，家住海边的人家平时用瓦罐底、浅石凹偷晒盐，收集起来自家吃、走亲访友当礼品，又体面又不花钱，官府也没有那个人力物力去抓这类小打小闹的违法行为，更没有哪个亲友收到盐去举报领赏。没有靠海亲友的人家也会去找渔民买咸鱼，咸鱼里腌着多多的盐，连盐带鱼也比官卖盐便宜，所以官卖盐在这边销量不多。

阿君依言揭开盖着担子的粗麻布，对着一摞四五尺见方四五分厚的白色鱼肉傻了眼，什么鱼可以切下这么大块的肉？

马平川道：“昨天海浪冲上来一只房子那么大的鱼，活的呢，我们村的人都拿锄头去挖肉，可惜我只挑得动这么多，家里还有好多呢。”

李君实不信：“别是吹牛吧？哪有鱼有房子那么大？那房子得多小啊！”

秀兰不能忍受有人质疑阿哥，急道：“真有房子那么大，不骗你！我和阿爹阿娘都去挖了，它躺着也比我高！从它的头走到尾巴要走三十多步呢！你看它的肉这么大这么厚，这还是用锄头挖的，我们村里老木匠用锯子锯，肉有这么，这么大！”秀兰朝外大大张开两手，以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李君实还是半信半疑，道：“《列子·汤问》中说：‘终北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其长称焉，其名为鲲。’ 《庄子－逍遥游》中也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可这不是说在终北之北吗？这儿可是南方！ ”

阿君撇嘴道：“亏你还自负杂学旁收的，岂不知海是相通的？就象秋雁南飞似的，鲲也许也是随季节南北游动的呢。”

阿君歪头对马平川道：“我知道啦，原来是搁浅的鲸鱼啊。”

李君实学阿君朝她翻白眼：“金鱼？金鱼不都养鱼缸里？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金鱼？”

阿君失笑：“不是那个金鱼，是鱼字旁右边一个京城的京，是海里最大的鱼。班固《东都赋》云‘于是发鲸鱼，铿华钟，登玉辂，乘时龙。凤盖飒洒，和鸾玲珑。天官景从，祲威盛容。’应是从班固开始，称鲲为‘鲸鱼’的。”——当然啦，至于鲸是哺乳动物这事，阿君不打算科普。

李君实大感兴趣：“四叔，那鱼骨架应该还在吧？你们回去的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去看。阿君，你也去。”

阿茂雀跃举手道：“我也要去！”

阿君也被挑起兴趣来，很想去看鲸鱼骨架，偏头思索去海边的可能性。李君实一拍桌子拍板道：“就这么说定了，阿君阿茂，咱们三个一起去。”

阿茂拍手：“好呀好呀，去看海啰！”

马平川羡慕地看着阿君：“阿君你小小年纪懂得这么多！读书多真是好啊！”

阿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很理解他向往读书而不得的心情，心里默默为四叔的读书天分点一根蜡。只好转移话题道：“四叔，秀兰阿姑，你们休息过了，先去洗个澡吧，水我烧好了。”

马平川道：“我去河里洗，秀兰你用热水洗。”

秀兰羞怯地低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