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惊着林趯,宁非都不敢大幅度踢门,转着身用后背把门给顶开,进门时又小心用脚尖勾着门,轻轻带上了。
所有的动作都小心谨慎,可等他把林趯放坐在床边,伸手要掀开林趯蒙头的衣服时,还是被林趯拒绝了。
“林趯,我们回来了。这里没别人了,让我看看你伤到了哪里?”
林趯闷不做声,死死绞着盖在头顶衣服的两只袖子。
“林趯,是我。”宁非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想包住林趯绞着袖子的手,林趯条件反射缩了一下,宁非看到,不敢再碰他,就算林趯看不到,他也举起了手,做着投降的手势,“你别怕。”
屋内半天没动静,宁非看到林趯揪着袖子的手松了开来,举过头顶的两只手试探的上前掀开了林趯盖头的衣服。林趯低垂着的面庞,随着宁非掀起的动作一点点显现。
衣服掀到林趯下巴时,宁非顿了顿,因为他看到挂在林趯下巴上的泪珠,再往上露出林趯挂着两行泪的脸。大概是觉得自己今天哭的太多过于丢脸,林趯伸手想抹开眼泪,一抽一抽的说着,“我……我其实不想哭的……可眼泪……眼泪止不住……”
宁非掀开林趯头顶的衣服,伸手想用手背帮他擦擦脸颊上的泪,只是手快要碰到,他就看见林趯的肩膀耸了一下,想想还是把袖子拉长包住了手,手掌裹着袖子上前帮林趯擦了擦脸,“没关系。哭也没关系。”
如果林趯没主动抱自己,他是不敢上前去抱林趯的,怕肢体接触引起林趯的反感。林趯哭岔了气,身体直抖,脑袋直晃,晃到一半痛苦的闭眼,嘴里倒吸凉气。宁非站起了身,就看到他头顶偏后那一块的头发因血凝结而乱糟糟的打了结。
林趯的伤可怎么办?
宁非无法,只有先劝林趯好好睡一觉,或许一觉起来,林趯心里能好些。他帮林趯把枕头拍的松软些,“先躺下休息吧。睡一觉起来就都好了。”
“睡一觉起来就能好吗?”他不是反问宁非,只是小声的自言自语。
宁非没听到,只顾着帮林趯拍好了枕头,铺好了床,转身就要勾住林趯的脖子,伸手的刹那,急转弯,手有些无所适从的在裤边上搓了搓,让他显得笨拙可笑,“你躺下睡吧。”
“嗯。”林趯点了点头,刚一躺下,揪起的脸上满是痛苦神情。宁非实在忍不住了,上前一手轻轻托起林趯的脑袋,一手掰着他的腰带着人转了个身。林趯伤在后脑勺,平躺下来会碰着伤,侧躺还好些,可仅仅也只是好一些,痛还是有的。
“是我,你别害怕。”宁非在他身边躺下。
林趯撩起眼皮看一眼和自己面对面躺着的宁非,垂下眼沉默着点了点头。
宁非看他点头,心下松口气,小心又小心的托起林趯的脑袋,让他枕在自己的肘弯里,“可能有些不舒服,可也只有这样才不会碰到你的伤。”
林趯枕着宁非的上臂,感觉的到宁非还在不断调整手臂位置,尽量让他靠的舒服又不会痛。林趯闭上了眼,他没说,如果是宁非的话,好像没那么难以接受。
是宁非的话,你就愿意了吗?
冯林的质问在耳边响起,林趯猛的睁开了眼。宁非以为他闭眼想起了那些不悦的画面,急忙安慰,“没事,没事。”
林趯却伸手推了一把宁非。宁非看着林趯没什么力气推着自己胸口的手,抬头又看一眼惊愕的林趯。
“我……我……”林趯支吾着,再不敢端详面前这张脸,不顾后脑紧绷的疼痛感,翻过身去背对着宁非。可一翻身,把后背对着人,林趯又立马弹坐起来。背后有人让他心有余悸。
“林趯?怎么了?”宁非起身问他。
林趯抱着腿往床角缩,宁非一再追问,他一再蜷缩,最后把自己角落蜷成了海米。
“我下去。我下去。”宁非又举手做投降姿势,后退着下了床,“你别再往里躲了。头别蹭着墙,小心别碰着伤。”
林趯沉默把脸埋进了肘弯,又变回了躲在桌底的状态。
宁非看着揪紧了心,可也只是束手无策的守在床边。
水鑫气冲冲的回了酒吧,一进门就把开始殃及池鱼,冲着大厅里懒洋洋摆着桌的服务生喊,“干什么呢?!我请你们回来当大爷的?都要营业了,一个个的都在这里给我磨洋工!”
江泽进门就听见水鑫乱发脾气,厅里被骂的服务生们都手足无措又委屈的向刚进门的江泽投去求救的目光。江泽刚想摆手让他们先避开些,又听到水鑫骂,“我是老板,他是老板?一个个的都看他眼色行事了?”
江泽略微皱眉,水鑫骂完在场服务生犹不解气,回头抬着下巴睨江泽一眼,故意摆出一副轻蔑的样子。江泽抓住他的手腕,也没了耐心,“你指桑骂槐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水鑫轻佻一扫眉,“酒吧我的,我高兴!”
江泽攥着他的手加了力,“你就这么酸?”
“嘶——”水鑫倒吸一口凉气,顾不上江泽带给他手腕上的痛,“我酸?我酸什么了我?”
“你就是看不过去!看不过去宁非对待林趯这么珍贵小心!你就是嫉妒宁非没有这么对你!”
“我嫉妒?”水鑫甩开了江泽的手,“我有什么资格去嫉妒?我连羡慕都不配,谁让我是个人人都能来唾弃的出身!谁让我是个下贱的!”
大厅里一时鸦雀无声,在场的服务生大气不敢出,识相的低头弓腰,脚步轻的不能再轻陆续躲进了后头的员工休息室。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这么自轻自贱。我说过的,你在我心里也是……”
“大可不必!”水鑫毫不留情打断了江泽的话,生气的一转身背对着江泽,一口长气呼出之后,声音低沉的又说一遍,“大可不必。”
江泽看着水鑫清条条的背影,要是能伸手把他揽进怀里就好了,他这样竭力直挺挺的站着反而更像迎风的弱柳,只有倔强而已。
江泽沉默看着水鑫的背影,还是头一次领教他这样的乖张,从前从没有过。或许是因为今天宁非的急切刺激到了他,也是,从前他是被宁非亲手送到别人床上的,今天宁非红了眼的把被人叼在嘴里快咽下的林趯给救了回来。要是自己,这样一对比,心里也难受。
背后的人没有反应,水鑫突然有些泄气,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用力梗着脖子到底为的什么。可也不是现在,不能立马颓丧的垂下头,不能让脆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人目睹。在各式各样的床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水鑫早学会笑的时候用力笑,想哭的时候也用力笑,是个满分卖笑人。
只是……
水鑫的眼眸暗了暗,想起林趯蒙着衣服缩在宁非怀里的林趯,那是自己学不来的人,一不乐意就撅嘴,被人欺负尽情哭,因为总有人会哄。只是自己呢?
厅了出其的静,静到只有两人的呼吸,频率不大一样,只是谁也无法从对方交错开的呼吸声里探听出想法。
“你好?请问这里开始营业了吗?”
唐突响起的第三人的问好声,打断了诡异的对峙。
水鑫听到松口气的同时也略有失望,转身回头错开江泽,看向有些无所适从的人,摆出标准的笑,“是的,已经开始营业了。”
“那……”对面表现局促的人鼓起勇气把酒吧看了一周,“那怎么都没什么人呢?”
“你是……来找人的?”
“嗯,”对面人点了点头,“我找宁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