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蹲在地上越收拾心越乱,干脆把手里的东西都往旁边推,好不容易找出了退烧药,站起来一回身却看见了垂头丧气的林趯。宁非又开始懊恼,真是奇了怪了,他这一晚上反复懊恼的事情比这一生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所懊恼的还要多。宁非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动作太大又因为昨晚喷的劣质定型水让他表情看起来十分不好,“林趯,我就那么随口……”
“可是宁非,”林趯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十分坚定,“我和你不同,你有天赋可我没有,没有天赋的普通人除了用热情认死理,还能怎么去接近梦想呢?”
宁非看着林趯坚定的眼神就是一愣,那眼神和小时候一样,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告诉自己,“宁非,你一定要成功!你一定会成功!”
他那时怎么回答的?宁非想不起来了,只是知道自己后来因为这眼神的肯定,真的像个进了传销被洗脑的人,拿头去磕南墙,还满怀希望的以为总有一天南墙会被自己的脑门给磕碎。可惜没有,是他太天真,梦想太硬,他磕不碎。
“我的意思是没必要非这么折腾自己……”宁非想,拿头撞南墙的苦自己受过就算了,别再让这没经世事,傻得单纯的小孩来受,梦想这玩意只有远远看着才美好,头破血流去靠近不过徒留一身的伤。
宁非打算劝劝林趯,劝他回家,有父母宠爱的无忧无虑的家,劝他回去好好上学,回到满是青春朝气的学校里去,过他该过的无忧无虑的生活,走平常的路,别在这里自找罪受。可他一对上林趯的那双眼,那双和小时候一样亮晶晶的,无比崇拜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突然没法直白的说出残忍的话,最后只有一叹气,“唉,不说了,你这种温室里的小花朵,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撞个南墙才死心。”
宁非拿着药朝床边走,林趯抱紧了腿往床里边挪,宁非在床边坐下拿过矿泉水再转身时就看见林趯抱腿缩在床角,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你干嘛?搞得我像要对你意图不轨似的。”话一说完,宁非心里就一咯噔,不过是随口的玩笑话,倒是不经意露了点真心,好在单纯的林趯没在意。
林趯只是警惕看着宁非手心里的药,有些不高兴的嘟起了嘴,“能不能不吃药啊,我感觉我已经好了。”说着就向上举了举手臂,“你看我都有力气了。”
宁非看了看举着空气哑铃的林趯,叹气摇头,像是妥协的说道,“好,不吃药。只要你过来给我摸摸额头。”
“哦,好。”林趯放松了警惕,朝坐在床边的宁非爬过去,哪知道刚一爬过去就被宁非捏住了下巴。
宁非掐住了林趯的下巴,看林趯要逃,干脆翻身上床。从背后用腿夹住了林趯乱动弹的两条腿,让他无处可逃。掐住下巴的那只手伸着食指进去,卡住了林趯的牙关,另一只手直接把药往林趯嘴巴最深处投,投完又立马收回了卡着牙关的手指,捂紧了林趯的嘴,抬起他的下巴让他仰长了脖子又对着林趯的后背一推,林趯条件反射一吞咽,药就下去了。
“和我玩花样,你还嫩着呢。我从前在宠物店打工,就这样给猫喂药的。”宁非边说边给林趯递上了水。
“你怎么能这样。”林趯有些委屈的说着,虽然不满还是接过了宁非递过来的水,刚想打开喝,才发现宁非仍旧保持着从背后抱着自己的姿势。林趯扭头看一眼背后抱着自己的宁非,“我得起身喝水。”
“哦。”宁非居然忘了,撤开绞紧林趯的腿,慌忙从床上坐起了身。
林趯起身仰头喝了两口水,顺了顺脖子,只觉得嘴里发出了苦味。宁非看他脸皱的不行,问他,“不是给了你个果冻,现在拿出来吃吧。”
宁非不提,林趯差点忘了,脸上由阴转晴,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果冻笑了笑,“是黄桃口味的呢。”说完就小心打开了果冻,嘬起了嘴吸走了果冻上多余的果汁之后,才捏出了果肉咬了一口。
宁非看林趯嘬起嘴巴吸果冻,脸颊鼓鼓的嚼着,顿时觉得哪里有些不自在。等林趯吃完第一口舔了舔嘴唇的时候,他才想起昨晚林趯把自己的嘴唇当布丁,对着自己又咬又舔的样子。宁非咽了咽口水,林趯看到宁非咽口水的样子,伸手挡了挡自己的果冻。宁非看到他这一副小气样,有些没好气的说着,“这还我给你的呢,我要想吃一口你还能不给?”
林趯用手挡着果冻不给宁非看,“你给我的就是我的了。我想自己吃。”
“小气鬼。”宁非翻着白眼转过身去,省得看林趯吃的那么香,而自己在旁边只有眼馋的份儿。可这一转身,宁非的眼神直往墙角掉落在地的抽屉上飞。
“嘶哦~”林趯吸光了果冻,满足的拍了拍肚子,看着宁非出神的样子问,“你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宁非转过身来看到林趯手里光了的果冻,“还真不给我留一点啊。”
“嗯……那个……”林趯被宁非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突然想起之前宁非嫌弃自己的话,“我这不是生病了吗,别再传染给你。”
宁非抽着嘴角看着林趯,“借口找的倒挺快。”宁非摁着林趯的肩膀让他倒下,“那病人您快睡吧。”
林趯看着自己盖上被子的宁非问,“你这就要走了吗?”
宁非回头看了看卫生间,“我背你这么远路回来,还爬了楼梯,借你地方洗个澡不过分吧。”
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吃了药的缘故,林趯感觉自己的眼皮有些撑不住了,“嗯,你随意啊。”
宁非看他眼皮直打架,笑一下起身往卫生间里走,打算先洗个澡再说。
“啊。我水费也还没交来着。”林趯迷糊说完这一句就闭眼睡过去了。
“嗵”的一声,宁非急躁推开卫生间的门出来了,“怎么连个热水都没有!林趯你这到底过的……”宁非戛然收了声,因为他看到床上躺着的林趯已经睡了。
宁非看着熟睡的林趯忍不住的想叹气,刚深吸一口却立马停住,因为宁非发现自己今晚实在是叹了不少的气。扭头看了看墙角堆起的一堆乱七八槽的东西,宁非走了过去,蹲来扒拉两下,从里头翻出了那本图画本,刚一拿起来,图画本的装订线就散了,纸张飞了一地,是年代太久远了的缘故。
画着猪头的那张正好飞在了宁非的脚边,宁非笑着捡起来,伸手摸了摸上头自己画的猪头,他还记得林趯当时哭了,因为自己不仅没签名还在上面画了个大猪头,取笑他是这个猪头,然后拖着鼻涕的胖墩林趯当场哇哇大哭起来,宁非记得自己当时好像赔礼道歉哄了很久。
“唉?”宁非看着猪头歪了歪头,“他后来是因为什么又破涕为笑的?”宁非有些想不起来了,转头去看床上睡着的人,又忍不住笑了笑,因为林趯的睡姿。
林趯踢开了被子,双手松松握着分别摊在自己的耳边,是婴儿的睡姿。宁非摇着头起身走到床边,帮他把被子盖好,抓着他的手腕想把他的手收到被子里去,可林趯的手非得摊在枕头上,宁非没了办法就由他去。他看着林趯睡着安详的脸,背上一阵酸痛,就想伸手上去狠狠刮一下林趯的鼻子出出今晚被人当马使的气。
曲起的食指碰到了熟睡人的鼻尖,结果只是轻轻触了下。睡着的林趯好像连这轻轻的碰触都不满,揪起了鼻子皱了皱,摊在耳朵两边的手也跟着握了握。宁非看了要发笑,面对林趯时他总容易有那调皮的恶作剧心思。宁非伸直了食指往林趯的手心里钻,睡着的林趯收紧了手,攥住了宁越探进手心的食指。
“嘶——”宁非倒吸一口气,“抓得还挺紧的。”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的那张纸,眼神暗了暗,“怎么会搭上你这么不开窍的人。”
外头架高的轨道上有地铁开过,昏暗的阁楼里被开过的地铁照亮了片刻。睡着的林趯被地铁经过的声音吵的微微睁开了眼,他发着烧头正疼的厉害,自己的手好像被人扣住,林趯微睁着眼,看见了俯身过来的宁非,地铁闪过的光刚好照亮了宁非俯下来的脸,然后自己的唇好像贴上了凉凉的东西。
地铁开过,屋里又变暗下来,林趯闭上了眼,他想自己是在做梦吗?梦里他又吃到了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