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越挑了挑眉:“我不是文先生。”他回不去,与他想不想,愿不愿,没关系。
宋怡临低着头,轻轻叹息。
“你若真想知道,就该去问文先生。”魏楚越指了指边上刚烧开的水,让宋怡临给自己倒茶。
宋怡临顺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看样子是不着急回家陪文然了。
魏楚越喜欢酒多过茶,但宋怡临身上有伤,不能喝酒,难得宋怡临居然主动与他说起文然的事情,却只能以茶代酒,魏楚越难免有些遗憾。
宋怡临愣愣地看着杯中飘着一节茶叶梗,许久不言语。
“你这是怎么了?秦棠不过是见了文先生一面,何至于令你心神不宁?”
“文然,什么都没跟我说,只字未提。”
魏楚越换了只手,还是撑着脸颊:“这又能说明什么?”
宋怡临长叹一声,摇摇头:“或许什么都没有吧。”
“你若想知道,何不直接去问文先生?”
宋怡临如果开口问,文然总是会答的,但宋怡临问不出口,他不知道该问什么,问秦棠来做什么?还是问他会不会跟秦棠回去?
文然的前半生宋怡临无从介入,甚至直到今日他都不能然是不是真的明智,而秦棠的突然出现好像是将宋怡临从一场美梦中摇醒,逼他面对现实。
宋怡临向来是个没心没肺的,魏楚越极少见他长吁短叹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文先生若要走,你会拦吗?”
宋怡临一怔,然后轻轻摇头,咬了咬牙:“我跟他一起走。”
“那不就得了。回去吧,别在我这里作这一副幽怨的小媳妇模样了。”
“可……”可如果文然回去,他宋怡临就算恬不知耻的一路跟回去,又能如何呢?文家能容得了他?
“文先生又不是小孩子,你给颗糖,他就会跟你走的。两年前,他会为了你跟文氏一族决裂,肯跟你回卞城,不已经说明了他的心意?”
魏楚越说的话宋怡临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但两年前,文然会跟着宋怡临离京,十之六七是一时意气,文然或许并没有想得很清楚。
文氏先祖乃是开国功臣,始皇帝亲封仪国公,在朝中地位斐然。时至今日,文家辅佐了四代帝主,说是国之柱石都一点不为过。可也正因为文家势大根生也树大招风,元帝继位十年,对文家一直都是表面和气,实则讳忌极深。
文然的父亲文远长并非文家嫡长子,原本文氏并不待见这个庶子,却因文然少年才盛,而得了陛下青眼相待,也令文远长在文氏有了一席之地。
两年前,文远长在一场酒宴上作行酒令,一句“秋临雨疏风催花,朝暮一逝恨无归。”本不过是感慨时光匆匆,被人拿出来做文章,硬掰扯上了罪先太子,只因先太子曾有诗说朝花有颜喜天晴,暮雨疾风叹秋临,便指文远长有忤逆之心,而陛下竟信了那些胡言乱语,震怒之下将文远长下了狱。
先太子本是先帝最钟爱的一个,可惜先帝晚年疑心病深重,最后竟逼得先太子横剑自刎以明志,即便如此,流言蜚语依然不绝于朝堂,说什么都有,尤其指先太子拥兵自重、谋逆不成才落个自绝于世的下场。
而文家曾得先太子倚重。
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哪里是文远长糊涂说错了话,只不过是陛下对文氏早有心结,要借题发挥,文远长下狱还未审,陛下就下旨褫夺了文家家主文然祖父的仪国公爵位。
彼时文然心急如焚,跪在祖父屋前一夜,求祖父在陛下面前为父亲说句话,可文老全当看不见,索性称病不朝,文家人没有一个敢为文远长说一个字半句话。
宋怡临第一次见到文然时,他正跪在大理寺门口,求着想见一见自己的父亲文远长。
那时候,文然什么人都求过、跪了,可没有人敢帮他,甚至没有人敢伸手扶他一扶。
一月后,文远长被送回了文府,已然奄奄一息,不足两个时辰便驾鹤西去了。
文远长的案子未经审理,朝上甚至都未曾议过,文远长却在大理寺狱中受了重刑而亡,文然气得当夜就要闯宫为父亲讨个说法,却被文老下令锁在了屋里。
文氏一族一语不发,仿佛从未有过文远长这个人,从未有过文远长这件案子。
毕竟是文老的亲儿子,即便不是嫡出,也一样血浓于水,文老是真病了,正好向陛下递了折子以养病为名辞官归隐,总算保下了文氏家业。
文然是伤心透了,才会跟宋怡临走的。
当时秦棠并不在京中,所以文然不曾怨怪过秦棠,否则宋怡临也不用担心秦棠能将文然劝回去。
宋怡临久久不语,只连声叹息,两年前的事情文然也是闭口不提,宋怡临知道他心里放不下,可他却帮不了。
“魏少,两年前,文家的案子,你为何要管?”
这个问题早在两年前宋怡临就想问了,虽然他很清楚,问了魏楚越也不会回答。
魏楚越笑了笑,只说:“收了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