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鹤庆说不出“臣并无此意还望陛下明察”的话,只能紧闭嘴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李越余光里瞧着太尉他老人家,仿佛已经入定,一动不动的。
索性点名道:“太尉大人,您今日有奏否?”
杨绍元不似那些抱团营私之臣,向来为国尽忠,端的是两袖清风的做派。
他胡须花白,眼神仍锐利。脚步一迈站了出来,垂首道:“臣听闻赤余发兵,不敢闲居,前来为魏国效力。”
李越没信。如今哪里还有杨绍元能效力的事情,不过一个空名,打不打仗的都用不到他。
“那太尉觉得,孙大人的提议怎么样?”
既然不肯主动下水,他索性把对方拖进来。
杨绍元被牵扯进来也不慌张,没正面回答,只道:“臣久居坊间,听闻了不少民间传闻。百姓似乎尤爱谈论宫闱秘事,陛下越是想掩盖什么,他们越想知道什么。”
他笑了笑,接着道:“陛下勤勉为政,坦坦荡荡;后宫无人,自然也谈不上纵情声色。所以他们最好奇的只有一件事——两年前那场宫变。”
自那次宫变之后,无人谈论此事,至少绝不会有人敢在圣上面前提起。太尉却毫无犹豫,还停了下来,给足时间让对方反应。
李越没说话,他知道那场宫变既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也是帝王生涯的一个污点,无论如何都洗不掉。只是旧事重提的时机太过微妙。
“此事在民间传得越发玄妙,已经到了有辱陛下圣名的地步。民心乃一国之本,如今这情况,臣委实担忧。”
圣上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太尉认为该如何应对?”
杨绍元双手合拢行礼:“孙大人之议并无不可,陛下只需随军,于后方帐中指点形势,其余自有众位大将操劳。至于京中,太上皇代政也并无不妥。”
太尉说话委婉,却比孙鹤庆有份量得多。李越估摸着这回形势有些严峻,一群人有备而来,怎么着也要把他逼走。
齐恪看了他一眼,打算出来帮他说话。
圣上摆摆手,断了他和人嘴炮的念想,转而看向太尉,问道:“如果朕坚持不去呢?”
难道这群人还要逼宫吗,他不信他们有这胆子和能力。就算这些老臣势力根深蒂固,朝中至少有一半人也是他自己的势力。夺权篡位这种事,在两年前行得通,如今却不好使了。
整整齐齐的队伍里突然有两个年轻人出列,皆为武将,本该是今日下了早朝就随贺迁出发的,这会儿却道:“臣请旨御驾亲征,以扬我大魏国威!”
话音刚落,又有几个武将站出来,官阶有大有小,有年轻人也有老将,纷纷道:“臣请旨御驾亲征!”
李越一一看过去,有早就是孙鹤庆一派的,也有几个隐藏得严严实实,今日才暴露出真面目。
复看向太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讽刺问道:“太尉今日上朝,就是来亲自看看这些武将是否听话的吗?”
以一朝太尉之身份,前来坐镇,就是为了给他们施压?
杨绍元慢悠悠行礼:“陛下多虑了。”
李越还在自嘲自己早没有多虑,没能早日发现朝堂风向的变化。
“你们,”他看向那些武将,视线从他们之间扫过,“朕要是不去,你们也就不去打仗了?”
无人应答,沉默中答案已昭然若揭。
李越站起来,往下走去,从两侧群臣中间缓缓行过。
他路过一个个求他御驾亲征的人,却没一个敢与他对视。
走到敦化殿门口,转过身来,对着满朝文武,自嘲般笑了一声。
“众卿老谋深算几十年,朕是玩不过你们。”
李越的表情冷下来:“可来日方长,你们最好提前做打算。若朕从北疆活着回来,杀人取命也能熟练许多。两年前还没过足瘾呢,这回可就指望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