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看着厨师,不仅有对方先动手杀人所以要杀回去的敌对感觉,还有狂躁的心态和看到食物的欣喜。
他成功看见厨师的眼中流露出了惊悚和恐惧,好像看到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只无法琢磨的怪物。
虞幸不喜欢这个眼神,他磨了磨牙齿,似乎在思考该从哪里开始食用。
他在水中呼吸自如,可以说话,甚至他刚才被水鬼拉下来之后就和水鬼打了一架,在被水鬼的头发缠绕全身的时候,他自动从那发梢的意识中得到了结束这幅画的提示,那就是挖掉水鬼的心,将心脏带到岸上,完成水鬼离开这条河的心愿。
水鬼落入水中之后,除非找到替死鬼,便再也不能离开,拿掉心脏只是水鬼属于人类的最后的意识悄悄传递给落水者的请求,水鬼本身是不知道的,所以会竭尽全力的阻止虞幸拿掉自己的心脏。
可虞幸还是成功了,在水中,虞幸宛如到了自己的主场,而这只水鬼毕竟死去不久,还没有达到对这条河如臂指挥的程度,凭借蛮横的力度和在水中的灵敏度,虞幸很快挖出心脏,并且发现有了这颗心脏,他可以一定程度的控制水鬼的一些能力,于是便有了他假装爬不上岸,希望有人帮他一把的表演。
这是他对除了喻封沉小队以外的体验师的善意,只要对方不招惹他,他保证不会对别的体验师做什么,用河里的淤泥伪装成心脏骗这个他不知称号的体验师,也是因为这人多事地激发了油画,浪费了他一些时间,所以要做一点小小的惩罚。
当然了,如果对方找死……
他从来都不是善良的人。
而且控制了水鬼之后,虞幸就可以恢复自己的模样了,因为对这一幅画具有指挥权的水鬼无法维持本身意识,画中世界岌岌可危,只等心脏上岸,便能结束这一切。
更令他高兴的是,原本画中世界的女人躯体不是他自己的身体,所以A级污染体的副作用——痛觉放大并没有出现在这具身体上,只有正常痛觉,他和水鬼纠缠半天,身上被头发和水鬼尖利的指甲擦破了无数血痕,可这点痛楚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虞幸目光沉沉地望着仍旧是女高中生模样的体验师的脸,咧嘴笑了。
厨师已经濒临缺氧,他在水里的力气完全比不过虞幸,虞幸像一只真正的水鬼那样巨力无比,他感觉自己已经被活活掐死了。
他的祭品发挥了作用——这一点他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那是饥饿的眼神,可问题是,这种饥饿眼神好像是直直盯着他的。
厨师毫不怀疑,自己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刀俎,今日也会被当做鱼肉。
靠,这推演者不仅在水里实力这么强,还是个变态,是个怪物,是个吃人的!
厨师陷入绝望,就是因为领先所有人找到了第一个祭品,还是对他来说比较核心的、可以直接杀死别人的祭品,让他的自信心空前高涨,觉得如果一个难题是他们体验师整体现阶段可以解决的,那么他自己就绝对不会有问题,因为他的能力高于平均值。
在众多恐怖游戏中穿梭的时候,死亡如同影子,随时都伴随在左右,但他唯独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这里……在一个不知底细的推演者手里,还是他自己在对方测试他的时候,选择了死亡。
让我直接去死吧,掐死我就好了吧?不要吃我……
他已经开始涣散的瞳孔对上了虞幸压抑饥饿的眼神,不可抑制地升起强烈恐惧,为什么这个人被他的祭品攻击之后,只保留了饥饿状态,而没有胃部萎缩呢?
他想不明白,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厨师收回了羽毛笔施加在虞幸身上的能力——他真的不想活活的被吃,那样的疼痛,完全是没有必要的。
虞幸骤然感到饥饿感的褪去,事实上一直因为饥饿而抽搐和剧痛的胃部也缓了过来,他嘲讽的一笑,果断捏碎了这人的喉骨。
真是笑话,吃掉释惟的那段时间,也是他漫长人生中最黑暗的时间段之一,他杀了村子里很多人,虽然大多数人真的该死,但还有一些人的的确确是无辜的,这是他无可辩驳,也不想否认的错误。
他曾经因为这个错误浑浑噩噩,身陷痛苦,也因为这个错误从疯狂的怪物意志终找回了一点自我,这才有他慢慢将自我积累重塑,最终变成了现在的虞幸的事。
这是他一生都不会重新再犯的错误。
所以刚才他意识到这个情景和从前竟然莫名其妙对上了,仿佛有一只黑手在背后操纵一切的时候,他便处于一个完全清醒的状态,饥饿感十分汹涌,胃部收缩的感觉也很明显,他能预测得到,如果不吃些什么东西,不到两分钟,他就会因为内脏衰竭而死亡。
这个状态必须打断,他也不敢赌自己杀掉这个体验师之后状态就会停止,所以他必须用自己渴望吃掉这个体验师的可怕眼神,逼迫体验师主动收回能力,同时不能暴露一点关于他胃部正在剧痛的事实。
这是在赌,失败的话他还有失败的方法,但现在显然他成功了。
他拿到水鬼心脏的时候就能结束这一切,后面的表演纯粹是为了衡量是否要杀掉这个体验师,还是那句话,生或者死,都是这个体验师自己选的,除开虞幸对体验师这个群体残留的一丝善意,他们其实是敌人,如果敌人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他就必须将这个敌人扼杀在摇篮里,省的之后敌人把能力和祭品找回来,想杀掉就要多费好大一番力气。
虞幸回头看了一眼静静悬浮在水中的女水鬼的身体,拿到心脏的时候他也接收到了属于这颗心脏的完整的故事,这是一个可怜人。
看完最后一眼,他像游鱼一样向上游去,而后轻轻松松上了岸,站在岸边甩了甩身上的水,一抬头,便看见了呆立在原地的钓鱼老人和震惊的已死的体验师的那位同伴。
赵一酒一脸平静地望着他,对岸的白裙少女则饶有兴趣。
他把心脏从口袋里拿出来,抛到了远处干涸的地面上,画中世界瞬间震颤起来,如同油彩剥落一般片片分裂。
所有人的模样都从少女转化为自身的样子。
虞幸对表情看不出情绪的赵一酒笑了笑:“结束了。”
赵一酒默了默,发现画中世界完全消失还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他低声道:“虞幸。”
虞幸:“怎么了?”
赵一酒:“下一次如果你想杀谁,还是直接动手吧,我帮你动手也可以,别再做出那副狼狈的样子了。”
“那不配你。”
虞幸有些疑惑地望着他,寻思这个措辞有些奇怪,可能是赵一酒脑回路又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但赵一酒竟然像是对这件事十分执着,见虞幸不说话,他冷冷地再次强调:“不配,不是你应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