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拍苏婳的手,“无论你怎么做,都会有亏欠。救你外公,会亏欠肚子里的孩子;保孩子,就会亏欠你外公。”
苏婳轻叹一口气,“是啊。”
“这件事,没有对错,只是立场不同,看你怎么选择。”
苏婳拧眉思索漫长时间。
她站起来,朝秦姝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妈。”
上车,回到凤起潮鸣。
等顾北弦回来。
苏婳上前拥住他,头埋进他颈窝里,低声说:“如果是你遇到这种事,我也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你,哪怕豁出去半条命也不顾。我救我外公,不是不爱你,也不是不爱我们的孩子。孩子是我的骨肉,失去了,我要比你更难过,承受身体疼痛的也是我。医生只是说不好怀孕,没说一定怀不上。等过了这波,我养好身体,一定给你生个孩子。我会拼尽全力地去给你生,直到生出为止。”
她这么一说,顾北弦瞬间就明白了。
他眼神骤然一硬,把她按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勒得她差点不能呼吸。
许久。
他才出声:“我在意的,其实不是孩子,是你,我是怕你遭受双重痛苦,又要捐献骨髓,又要流产。你从小多灾多难,我实在不忍心看你再受一点点罪。”
“可我真的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我外公去死,如果那样,我和楚锁锁有什么区别?”
顾北弦沉思几秒,温柔地亲吻她发丝,艰难地做出决定,“按照你的意愿去做吧。”
苏婳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只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明明受罪的是你。”
“你爸当年把你妈关起来,不让她去给她父亲捐肾。”
顾北弦笑,笑容有点苦,“当时她怀的那个孩子是我。”
苏婳呼吸一窒,心里翻江倒海。
很快,她硬下心肠,把这篇翻过去。
她声音细碎道:“如果我以后真生不出孩子,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顾北弦按着她的脖颈,“我喜欢孩子,是因为那孩子是你生的。在你和孩子之间,我选择你。”
苏婳心里一阵锥心的痛,“我会好好弥补你。”
“你谁都不亏欠,也没做错什么。”顾北弦忍着难过,安慰她:“换了我,如果我外公出事,我也会这么做。”
次日清早。
顾北弦亲自送苏婳去医院。
面上波澜不变,实则万箭穿心,暗暗怪自己和华天寿配不上型。
如果能,他宁愿替苏婳受这份罪。
楚墨沉正立在华天寿所住的无菌室外,面容焦灼,胡子都没心情刮。
短短几天,他瘦得没个人形。
顾北弦握紧苏婳的手,问:“楚锁锁找到了没?”
楚墨沉摇头,眉眼间难掩焦躁,“没有,不知道她死哪里去了。她最好一直躲着,一旦被我找到,我绝对饶不了她!”
顾北弦眸色冷沉,“我也不会放过她。”
两人没告诉楚墨沉,直接找了华天寿的主治医生。
孕妇其实是不建议捐献骨髓的,可是医院实在没办法了。
楚锁锁悔捐,找不到。
骨髓库里又没有能配上型的捐献者。
救人要紧。
动员剂打进去,苏婳开始觉得骨头酸痛,体温升高,恶心想吐,浑身不舒服,类似发高烧的感觉。
骨盆胀胀的疼,有时候身上肌肉还会抽搐。
楚锁锁大概就是因为这种不适,害怕逃了。
第一天还好,越往后,苏婳越难受,就感觉身上的骨髓增长得好像要撑破骨架,晚上疼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总觉得自己会被骨髓撑破,下一秒炸成肉酱。
顾北弦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心疼得要命。
把办公地点搬到了病房,在医院办公,全程陪伴苏婳。
陌生捐献人一般只捐外周血,用于采集干细胞。
亲缘会多一项骨髓血。
苏婳主动提出要求捐献骨髓血。
骨髓血相对于外周血提出的干细胞更温和一些,输进患者体内,不会发生急性排异,但是陌生人一般不会捐骨髓,听着就害怕。
打了五天动员剂后,护士开始化验苏婳血液中的干细胞。
达标后,次日早上,她进行骨髓采集。
脊柱打上麻药,整个人趴在手术床上。
打麻药的时候特别疼,钻心。
麻药起作用后,八个医护人员围着她,空心针扎进去,用抽血的针,从空心针的针心里插进去,往外抽。
能听到骨头咣咣响的声音,有点恐惧,但因为打了麻药,感觉不到疼痛。
抽完,苏婳躺在床上不能动,身体挺虚的,好像被掏空。
麻药劲儿过了后,疼痛感山呼海啸般袭来,腰仿佛要断了,疼得山崩地裂。
每一秒都像被摊在热锅上煎,很难熬,只能硬生生忍着,受着,一点点地熬着。
但是一想到外公有救了,她又觉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