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希学扼腕叹息道:“吾当然知晓,否则,当初便不会极力劝阻族人南下了。”
“江南之地,本就是他们经营之所。”
“官学校订,是继他们投资宋濂失利后,另一条扩大影响之途,更被他们视为对自身失利的补偿,绝不会容他人窥伺。”
“纵然南下的族人此番没有遭到栽赃陷害。”
“将来也必逃不开此劫。”
一时间。
原本支持南下的族老们肠子都快悔青了。
不过下一秒,他们就反应了过来。
等等。
此番?
将来?
所有人猛的抬起头望向孔希学,
“族长,您的意思是,此番南下的族人遭难,非是那些江南富贾作祟?”
“当然不是。”
孔希学笃定的否认道:“若是江南富贾设局,他们还没那个本事,将南宗孔家请来设局。”
“汝等可以否认南宗的正统。”
“但不可否认他们的教养。”
这话一出,就算是盖棺定论。
虽然不愿意承认南宗让爵之过往,可南宗礼教同样出自曲阜本家是不争的事实。
否认他们的教养和气节,就相当于否认自己的祖宗。
视为大逆不道。
“那是谁设计构陷的孔家?”
“苏州府之局,错综复杂,朝廷三司钦差赴苏州普查案却只用了短短两日,就查的水落石出,证据确凿,汝等以为还能是谁的手笔?”
“族长的意思是……洪武皇帝?”
孔希学沉默了半晌。
摇头唏嘘道:“若是洪武皇帝还好。”
“怕就怕不是啊。”
“族人南下之际,洪武皇帝已至凤阳避暑。”
“凤阳与苏州府之间几近八百里地,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不可能反应的如此敏捷,除非事先布局,且一切变化都在布局之内。”
“但这可能么?”
“吾子孔讷与思路族老之能,诸位族老心知肚明。”
“若非才智远盛于他,但有不利,孔讷即便无法破局,也能抽身断腕,以求自保吧。”
“而刨除了洪武皇帝,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调离人手设下此局,诱使孔讷翻下大错,还不给孔讷及思路族老反应和弥补时间的人,除了当今太子或太子所属,焉能有第二人乎?”
这个揣测一出。
整间密室便再度陷入了死寂。
对孔家而言,如果说有什么苦难是比让一个暴君嫌恶了更加难受的,那大概就是这个暴君的继承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洪武皇帝对他们尚且是敬而远之。
眼不见心不烦。
而当今太子,却只是瞅着他们碍眼,认为孔家的存在阻碍了王朝的教化推行,就故意设局,踩着孔家千年的名望踮脚,以此推行王化。
若朱家的皇帝此后都循此例,他曲阜孔家还要不要活了?
难怪族长要这么决绝的放弃南下的族人。
倘若真的设法施救,只怕还有更大的口袋等着孔家往里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