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挣了一千,这都不种了?
不种了!不出这个头了!谁爱种就种去,去年那么弄了,很多人都知道。便是省城的饭店,人家未必老家没有种地的亲戚。种上几亩,人家也能消化掉。价钱不会再那么高了!她也就不折腾了。胆大的试着种了,还能挣钱。胆子小的,那就算了。
反正她是随心所欲的!生了孩子之后更注重保养了。别的倒是罢了,第一,不操心多余的事;第二,保持愉快的心情吃好睡好。
人家坐一个月子,她坐了双月子。月子坐完了,又说没出百日。
出了百日了,又说春上风大,不适合出门。
外面忙成啥样,咱也不知道。反正有个孩子摆弄,偶尔写写文章,日子不要太惬意!四爷呢?是早上八点了才出门,十分钟到派出所。十二点又回来吃饭。下午两点半才又去上班,一到六点准点回家,哪里也不去。
就在秦引娣好似有孕,对门的桃子嫂也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差点累到流产的时候,突然就出事了。
王树生在西村的一个寡妇家,被那个寡妇夫家人给逮住了,把两人摁住了。
这事不小,按说跟自家没啥关系。但是,王树生为了立功减轻罪行,咬出了王根生。王根生一张口,把四爷和刘新发都给咬住了。
现在这情况就是,只要被点了名的,都得被调查。
这可当真是把人惊了一跳,四爷和桐桐对视一眼,而后跟来找他的民警笑道:“这就走吧,没有说不清的。”
这一走,桐桐把孩子往婆婆怀里一塞,直接去找花莲。
花莲利索的很,“你先回去看娃,不用你管。”然后特别利索的,把小媳妇们都动员起来,“走!咱去说理去!”
王树生先是说跟四爷一起打架,四爷就说,“派出所有档,当时处理过了,是纠纷,相互取得了谅解。可以找当事人对峙!”
桐桐叫大民和三岭去请当事人去了!这两年跟人家也没有说不来往,婚丧嫁娶,彼此当朋亲在走动。有个啥麻烦,手头紧的时候,也总是能帮一点是一点。
因此,一去请,就都来了。
人家很激动,“这是胡说的!我们不是亲兄弟,也胜似亲兄弟!亲哥俩打个架,这是家务事,怎么流氓了?这不是血口喷人吗?”
当年的事根本无法定四爷的罪,再加上村里这些大娘大婶子还有小媳妇,往派出所去!花莲就说,“咱整天跟老四进进出出的碰上,谁见过老四对谁不尊重过?这大姑娘小媳妇的,别说是说骚情话了,就是看人那都正经的很。谁家的男娃子不是打架闹事长大的?就是民警,你们个个小时候都不跟人打架?人家一不偷,二不抢,三不乱搞男女关系,四不赌博……不抽烟,没喝醉过……这样要是流氓,这是要冤死多少人。”
不要吵!不要吵!
派出所所长就出面,“咱只是调查。”
关键是有公检法三个单位的人共同处理案子的,派出所肯定没问题,但其他部门,咱得摆出来叫人看看。
这一闹腾,情况就比较明白了。
派出所就这么大点的地方,闹腾成这个样子王根生听不见吗?这闹不好就成了自己诬告了呀!这不奏效,他又说,“金家的钱来的不清白!林双朝肯定是贪污犯!”
其实,他要咬着金印不放,这里面的事就不好说了!金印是真的用许多灰色收入。
但是林双朝真没有!而且,在老家很少有人知道自家钱财的主要来源是啥。
当然了,所长是知道的。方副局和县里的很多领导是知道的。
四爷提供了桐桐的交税证明,“林厅的问题,你们可以朝上级部分反映。但我家的钱财来源是合理合法的。要是有问题,除了个人所得税的问题,也没别的问题。除了这个月刚到的三千二百,还没有交税之外,其他的所有交税证明都在。这三千二随后补上,我们还没来得及上省城去取,一直都是我岳父帮着收的。”
这个问题,四爷当然是要跟王树生说清的,他申请见人当面说。
王根生一见对方就瑟缩了一下,四爷拿了几本杂志,他给派出所订阅着呢,大家都看,但就是不知道作家小桐就是桐桐。
四爷把书翻开,叫王根生看,“……她很有名气,去年还得了全国优秀中篇小说金奖,据说,要改编电影。一篇文章的数千块钱,她还不止给一家杂志社写文章,还有许多报纸约稿,稿酬都不低。所有的稿酬都是寄给我岳父单位,上上下下没有不知道的。这跟贪污无关。”
这不可能呀!那么一个人凭啥跟了你了?你肯定是对人家用强了?!
所长一拍桌子,“适可而止!要是再胡乱攀咬,你知道后果。”
王根生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是犯蠢,人家当时把尾巴都处理干净了,不可能被抓住啥把柄的。他坐了半天没动地方,这才说,“打架是真的,但他们和好了,我不知道;我看见他们家吃肉盖房的,花的都是钱,我有怀疑,但是不知道他媳妇那么挣钱。”
意思是不是诚心诬告的。
结论是四爷没事了,当天被请去,当天被放回来了。因着石场的事,大队上的人都欠四爷的人情。这会子只骂王根生,说是狗怂货,就不干人事。
王根生家媳妇可不愿意背上这么一个骂名!李花花就上派出所去了,说王根生并没有大恶,这都是王树生给害的。然后把王树生跟白彩儿勾搭成奸,白彩儿怎么撺掇王树生,王树生又怎么拉着王根生,又跟王根生怎么去金丝和周海潮家借钱的事学的详详细细的。
这事就大了。
第一,王树生跟白彩儿通|奸;第二,王树生和王根生曾经意图投机倒把;第三,两人胁迫周海潮借贷;第四,周海潮可能存在职务犯罪,侵吞公有财产;第五,金丝私放高利贷。
我的天呀!祸从天降呀!
白彩儿被带走的时候脸都白了,这种事是民不举官不究的!谁知道李花花这个疯女人,我又没偷你男人,我干啥关你屁事。
桐桐抱着孩子在门口看着,看着白彩儿被带走,心里咯噔一下:白彩儿怀孕了!
白彩儿可聪明了,坚决不认跟王树生通|奸的事,只说是,“家里钻进来个人,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清是谁,把我给……我也不敢声张,怕人家笑话。这两个月我都不敢叫人知道,我这是怀了娃了……不知道该咋办……”
第一,她是被迫的;第二,怀孕是事实,但是真的不知道是哪个男的。
这种情况下,只要没摁住王树生,谁都无法定罪。而且,怀孕了,白彩儿表示,“我想生下来……”
孕妇、产妇、接下来该是哺乳期妇女,家里没男人,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便是有什么过错,也得考虑这个情况,监外执行。
这个情况,白彩儿在派出所呆了三天,就又全身而退的回来了。
至于周海潮和金丝,两人一口咬定:“没有借钱那回事!我家就没钱,咋可能借出去钱呢?”
不管怎么调查,咬定了,就是没有钱,也没有借给任何人钱。这纯属是子虚乌有的诬陷。
白彩儿没事,这两口子也没事,反倒是李花花被批评教育了一顿,说是要举报就要有证据,不能这么信口开河。
至于周海潮在单位上有没有贪污,转交单位内部调查。派出所处理治安案件,别的不归他们管。
而王根生和王树生这哥俩。王根生多是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此类案件,被判了五年。而王树生呢,是被人按到寡妇被窝了,这是通|奸。但是通|奸怎么量刑呢?这是基于女方愿意的前提之下!如果寡妇改口说是被逼的,那王树生非被枪毙不可。但是不管怎么问,寡妇都说是自愿的。于是,两人都按照流氓罪,判了七年。
刘新发这种的,被王根生咬住了,因为小偷小摸,给判了三年。
一时间,风声鹤唳!
像是一些十几岁二十几岁动辄就打架闹事的,被拉着游街示众,几乎是天天都有。
杨淑慧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就害怕谁进去了,又把老四给点了。
尤其是进入八月之后,电视新闻上,收音机上,动辄就是严厉打击什么什么的,然后是这里枪毙了多少,那里枪毙了多少……可不叫人心惊胆颤。
这种情况下,金家人敢干什么?别说四爷了,就是金印都不再出去开车了。整天就是家门口那点地,拾掇了再拾掇。
当然了,也有风声传出来,说是桐桐不光是抄写,人家还是作家,还能给报纸上写文章。这话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但两人还是拿出一万块钱来,这钱捐给公社,盖学校。
之后又拿出一千给村上,给村上盖小学。
是的!每个村上都有小学,但一个公社得有一个初中。好几个公社才会有一个高中。学校在哪个公社,哪个公社人气就旺,啥时候都不变。
如今的公社没有普通高中,只有一所农校。有了这个钱,就可以好好的盖个初中,再把农校改成高中,把隔壁公社那个高中迁过来。那边校舍太破了,到了雨季就漏雨。修整都不知道从哪修。搬过来最好!
这钱花的,把杨淑慧给心疼的,感觉这钱够她小孙女花用一辈子,结果这就没了。
她觉得她家小桐是真好,拿那么些钱来,为啥的?还不是为了老四的。修桥铺路盖学校,这都是大善事呀!做这么多好事善事为啥的?不就是为了叫大家手下留情,别揪着老四那点过往吗?
人家为了自家儿子的,那咱是不是就得处处以媳妇为先呀?
孩子晚上太熬人了,“不用你带,妈带!这么大了,都不吃夜奶了,你好好的睡个踏实觉,得把身体养回来。早上不用着急起来吃饭,我们不吵你,你啥时候起来啥时候吃。”
起的晚了,饭菜另外给放着,只管吃了就行。婆婆转脸就给收拾了。
一家子特别小心特别谨慎,特别低调,特别的不敢招惹麻烦,这么小心翼翼的过了三年。
八五年底,这股风终于是刮过去了。再没有动辄就公审了,也不见游行了,甚至四爷回来说,“借调人员得陆续回原单位了。”
此时,压在金家人心底的大山才彻底的挪开了。
杨淑慧喊三岭:“赶紧的,去割上几斤肉,咱吃红烧肉。”
成!三岭骑着自行车跑了。
杨淑慧就说四爷:“以后可不敢再跟人动手了!这件事翻过去之后,再不会翻腾了吧!”
肯定的!再不会有人翻腾了,这就算是彻底的揭过去了。
这边正阿弥陀佛了,外面传来呜呜呜的哭声,转脸,就见一三四岁的小丫头气哼哼的,左边牵着一个,右边拽着一个给拖回来的。
林雨桐咔嚓咔嚓的吃苹果,看向那个一脸煞气的小姑娘,这会子了还横眉立目的。瞧瞧,脖子又有血道子了,手背上还乌青了一块。出去的时候小揪揪扎的挺好的,红绸子扎的蝴蝶结给戴上,多看好的。现在呢,蝴蝶结也不见了,小揪揪也乱了,黄毛毛一般的头发散乱着。左边牵着大民家的老大,是个小子,只比她小一岁,这会子哭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浑身滚的都是土。右边呢,牵着的是大民家的老二,还是个小子。这个才会走路,还走不稳。走不稳就干脆不走了,趴在地上。然后她就给揪着弟弟衣领子,这么拽回来了。最小的还当这好玩呢,回家了还不起来,顺势一滚,咯咯咯的笑。
不用问都知道,这又是跟巷子里的孩子干仗了。
林雨桐扔了苹果核,用下巴点着孩子,然后跟婆婆说,“也别怕您儿子打架了,您看看小的……这不,咱家有继承人了!打遍巷子无敌手了吧!”
杨淑惠正看着呢,这可咋弄呀?大民家俩小子,一个比一个好脾气!人家打一拳都不带还手的。可自家这孙女呢,我的天爷呀,跟只猴似得,一个拴不住就出去惹事。
四爷过去,蹲在问他闺女,“这回又为了什么呀?”
人家可生气了,眉头都能飞到太平洋去。也不管脏不脏,顺手从石桌上捞了苹果,然后也蹲下,一边啃一边道:“小安拿着鸡蛋在门口吃,云云把小安的鸡蛋抢了……小军就要把鸡蛋抢回来,秀秀姐就来了,把鸡蛋抢了不算,还把小军推到沟里了!”
小安是大民家的老二,小军是大民家的老大。
云云是白彩儿后来生的闺女,应该是王树生的。
秀秀是她家的老大!
这两家比邻而居,孩子在门口坐在门墩上玩,甚至门口的檐下台阶都是相连的。经常在一起玩,很正常。
桐桐就问她,“然后呢?然后你把人家秀秀怎么了?”
人家拳头一握,再一挥舞,“我把她塞到排水沟里了!”
排水沟是每家门口都有的,一步宽,深度不到大人的小腿位置。危险是不至于的!但是排水的地方,能多干净呢?
果然,苏环婶子拉着一边走一边嚎的秀秀来了,“杨淑慧!你出来!你看看把你家娃把我娃打成啥咧!”
杨淑慧:“……”日子像是倒退了二十年,那个时候苏环也是这样的叫喊着!那个时候,总是老四把赵大用给揍了,被人家带着孩子找上门来。
而今,二十年过去了,才不用为老四发愁了,结果孙辈又续上了!
她先心虚一下,然后趾高气昂的出去,“咋?!咋了?你家秀秀多大了?我家明明才多大?你家娃儿要不是欺负我家的娃儿,我家娃儿能动手?你家的五六岁了,我家的三四岁,谁欺负谁?!”
两人在巷子里开战,彼此叫嚣半天。
这是处理小孩打架的基本操作。接下来该是,各回各家,然后接着揍自家的孩子。
果然,那边苏环打秀秀了,“你个窝里横,人家打你就受着?你就不会还手?”
秀秀嗷嗷嗷的哭,声音传了半条巷子。
自家这贼丫头缩了缩脖子,马上窜了,“奶奶,洗白白!”
林雨桐拎着衣领就往屋里带,说婆婆,“你看看小军和小安都好着吗?我带她洗洗。”
“爸爸——爸爸——”
桐桐一把把门给关上了,把四爷给关在外面了。
金明明也不嚎了,眨巴着眼睛,她妈怎么拎,她怎么乖。
不急着洗,叫她站好。桐桐坐在沙发上,看她:“我说过了,可以打架吗?”
“不可以!”金明明下巴扬着,然后嘴一瘪,“又不是我惹事!”
四爷在外面喊:“你把门打开,我说孩子。”
“是啊!”杨淑慧扒拉着窗户,“叫老四说吧!一物降一物!他爸是过来人,知道怎么教?!”
林雨桐隔着窗户看四爷,那意思是明摆着的:咱俩谁是过来人?
四爷直接给缩了,还帮着打发杨淑慧,“您去看看那俩小的,我在这里看着的。”
好说歹说,给打发了。
金明明扭头看窗户,这次不仅奶奶走了,连爸爸也不在外面了?
她跟亲妈大眼瞪小眼,然后可利索的朝后一退,咧嘴就嚎:“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一边嚎一边挤着眼睛,好半天也没见一滴眼泪!
林雨桐都觉得麻爪,她感觉,她和四爷从没有遇到过一个孩子,像是这个孩子这么淘气!况且,这还是个女孩子!
她拄着下巴认真的看金明明,金明明一边嚎一边挤眼泪还一边偷眼朝这边看一下。
“金明明——”
亲妈叫了,金明明打了个嗝,不嚎了,竖着耳朵听着呢。
四爷松了一口气,可算是不嚎了!可这口气还没倒腾匀称呢,就听见桐桐在里面说了一声:“金明明……我教你爬树吧!”
四爷:“………………”啥意思?你带着她把她能淘的气都给淘了,她就不再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