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年轻人并没有用台球干别的,宋轻云这才放心离开。
他又看了看下象棋的老头,看了看几个人玩的手机游戏,确定他们有没有参与网络赌博。接着和几个村民一边晒太阳,一边随意地聊起来。
“各位村民注意了,各位村民注意了……”
忽然,村里的喇叭响起,传来陈建国的声音。
陈建国:“各位村民注意了,爆竹声中除旧岁,春风送暖入屠苏。千家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在这春风遍地的日子里,红石村村两委预祝全体村民朋友们——”
“春节好!”这个时候,乐意和杨二娘的声音也加入进来。
宋轻云听得心中一乐,这三人倒是弄得挺正式的,咱们村的文化活动搞得还是不错的。陈建国他们每天傍晚会放一个小时广播,放放音乐,播播新闻,念念稿子,宣讲国家政策,大家也爱听。毕竟广播内容有趣,且和大家生活息息相关。
如果所有村都这么搞,街道文化站的同志也不用因为工作看不到效果而发愁。
只不过,红石村的情况毕竟特殊,首先是村民居住很集中。二是偏远,大家的生活比较苦,娱乐生活贫乏。如果换成县城边的的几个村,人家的日子过得精彩得很,有的是耍法儿。你敢每天放一个小时大喇叭,人家就敢投诉你噪音扰民。遇到脾气不好的老头,直接把线给你剪了。
……
“这陈建国说的是啥?听不懂。”
“好象是给大家拜年。”
“拜什么年,会送油和大米吗?”一个老头用热切的目光看着旁边的宋轻云。
宋轻云一笑:“你们问陈建国要去,让他自掏腰包。”
陈建国继续念道:“……宋轻云书记指示,经龚支书、永华主任和村两委全体成员投票表决,我村从今天开始,到大年十五,将进行一次三十日无烟花爆竹,无赌博的社会风气净化运动……各村组干部将不定时巡逻……如果哪家敢于顶风做案,将进行严厉处罚……性质严重者扭送公安机关……各位村民注意了,从现在开始,不许打牌,不许打牌……”
满村回荡着陈建国罗罗嗦嗦的声音。
“啊,不许打牌了,宋书记,这是真的吗?”众人纷纷问。
宋轻云点头:“是真的,从现在开始不能打牌了。”
“不能打牌,那还叫过年?”众人都不理解:“如果有亲戚来,怎么接待,大家坐一起讲干龙门阵?”
农村有麻将待客的风俗,有亲戚上门。主人家二话不说,先把麻将桌给搬出来,扑克牌拿出来,挽了袖子上阵一通狂赌。
除了吃饭睡觉,一家老小都在牌桌子上度过。
大家一边打牌一边说笑,间或一阵争吵,热热闹闹,让客人满意而归。
“就是,宋书记,大过年的,你不让人放炮,不让人打牌,你这是让大家当和尚吗?”
“宋书记,别的都好,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咱们村好,我们也拥护你。可这事,我要给你提个意见。”有人客气地说。
但还是有人很气愤:“宋轻云,你这是乱来,老子就是要打牌。怎么了,你叫人来把我抓了吧?”
宋轻云解释道,谁说过年必须打牌,必须放炮。我年纪轻,九十年代的时候,也没人放炮打牌啊,九十年代钱应该也没有吧?难道那个时候的人就不过年了,就觉得没有年味儿?
村民说那个时候大家不是穷吗,吃饭都够戗,哪里有钱去赌去买鞭炮?现在不同了,咱们过年热闹热闹不行吗?
宋轻云反驳说,你们说现在有钱了,但据我所知,村里不还有八十多人没有脱贫吗?各位挣点钱不容易,为什么要参赌,工作一年,经过一个春节就输光了,你们心里不难过吗?
又有村民喝道,我自己的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管得着吗?老子就算用火点了,你也管不着。
宋轻云正色,说,还真管得着。你如果用火把钱点了,那就是犯法,法律上有这一条的。
那村民大约是说起了火,从包里掏出一张十元的钞票撕成两半,喝道:“好,你来抓我吧!”
宋轻云有点生气:“你这人怎么这样?真是不可理喻。”
本省外号麻省,有这个笑话是这么说的。当你坐飞机来我省,听到飞机下面有哗啦哗啦的洗牌声,就知道到地方了。
麻将是本省人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上至八十岁老头老太太,下至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都嗜好此道,一周不打上两场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就觉得生活少了滋味。
宋轻云大学的时候有个女同学是省城土著,毕业后进了一个什么检测中心,主要工作是检测各企业送来的水泥样本,测试一下强度什么的,然后出具合格报告。
最近一两年环保抓得紧,水泥企业关了不少,她的工作顿时清闲下来。每天下午到三点就没事可做,于是小伙伴们就约着跑去茶馆斗地主,日子过得舒心。
想当年,宋轻云曾经对她还有过好感。可惜当时小宋同学家里实在太穷,人家可是有三套省城房子的小美女。两人差距实在太大,宋轻云只能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人家已经结婚了。
别的姑娘包里都是化妆品什么的,她却好,每天上班必须带一副纸牌。
见了宋轻云聊的都是牌经。
小宋同志心中感慨,大学时的她是多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啊!想不到参加工作之后被社会一阵暴锤,结果被锤成了一副扑克。
大家的三观已经迥然不同了,再找不到共同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