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对此不置可否,笑着道:“杜大人之前将棋道比喻为命运,却不知,大人所指的命运,是指棋子本身的命运,还是执棋之人的命运呢?”
此问一出,满堂皆静,便连之前质疑苏文的白齐白院士,也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杜宁微微一怔,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苏文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如此,不知道苏文你心中的棋道,又是什么呢?”
对于杜宁的避而不答,苏文并没有计较,而是大方地说道:“学生知道,棋道三境中的第一境便是星罗棋布,所以若是将棋盘看做是一片天空,那么其上的黑白棋子,自然就是夜幕中的星辰,在学生心中,棋道,便是星空!”
苏文的这个答案并非他信口雌黄,而是基于两日前与禹墨一战而得,所以便在苏文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反应最大的并不是杜宁,而是禹墨!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文会开始之后,一向性情活泼的禹墨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直到此时,他忽的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宛如寒星,直刺苏文的面庞。
蒲团之上的苏文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他甚至没有向禹墨投去丝毫的目光,而是直直地盯着身前的杜宁,等待对方的答案。
谁曾想,杜宁却轻轻笑了。
“于棋道之中,不知道你可否听过一句话,叫做千古无同局?”
苏文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么也就是说,棋局总是在不断变化的,但我们头顶上的星空,却是亘古不变,两者又岂能等而视之?”
杜宁的神色中隐隐闪过一丝失望,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苏文的棋道境界,竟然会说出如此可笑之言。
然而,苏文对于杜宁的这声驳斥却并未退缩,反倒笑着说道:“杜大人怎么知道星辰就是亘古不变的?”
“日有朝升日落,月有阴晴圆缺,为何在大人眼中,星辰就没有变化可言呢?”
苏文的这番话,掷地有声,立刻让杜宁眼中一片错愕之色,在座的其他所有人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盯着苏文,唯有一道谁也不曾料到的声音在场中响起。
“说得好!”
出声的是负责主持文会的王阳明大学士,言毕之后,王阳明似乎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不禁歉然道:“抱歉各位,先前老夫实在是有些激动了,一时失言,还请杜先生继续。”
经过王阳明的这一打岔,杜宁似乎也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轻轻皱了皱眉头,却发现自己无力反驳苏文的这番话,只好转而开口道:“如此,若棋局真如浩瀚星空,那么执棋之人岂不是比圣天还要伟大的存在?”
苏文淡然笑道:“这便回到了学生一开始的那个问题,如果杜大人将棋子比作每个人的命运的话,那么执棋的那双手,又是怎样的存在,竟能够掌握你我之命运?”
杜宁顿时为之哑然,沉默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道:“那么,倘若将棋局看做是执棋人的命运呢?而棋局之弈,不就是与命运的抗争吗?”
苏文点头道:“如此倒也说得过去,可是,杜大人先前也说了,千古无同局,那么,岂不是代表着执棋之人的命运一直在变化当中?”
杜宁愣了一下,脸上却突然浮现出一抹欣喜之色,开口道:“正是!试问,又有谁的命运是生而注定的呢?所谓命中注定,不过是一丝遐想罢了!”
苏文笑道:“所以我将棋与星空作比,便是代表着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堪比圣天的存在,因为我们的命运并不在他人手中,而在自己手中,所谓人定胜天,无外于是!”
“人定胜天?”杜宁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若有所思,良久之后,不禁拱手正色道:“受教了!”
杜宁此话一出,顿时满场哗然,如此一来,难道是说苏文在这场论道中赢了?
唯有苏文面不改色,反而隐隐中期待之意更盛,因为他知道,这位杜宁不愧为唐国棋道国手,真正的论道,才刚刚要开始!
果不其然,在结束了关于星空和命运的探讨之后,杜宁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之色,复而问道:“敢请教,苏大人认为棋道中最为重要的是什么?是逻辑,还是灵感?”
问出这话的时候,杜宁眼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期许之色,甚至连称呼也不知不觉变成了“苏大人。”
而苏文对此却并没有太多的思考,断然而道:“学生认为都不是,而是计算!”
下一刻,杜宁的双眼彻底亮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