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她看不到那一天了。
弘旬眼圈红了,“额娘,您别想太多,您会好起来的!”说着,弘旬便落下泪来,清澈的泪水落在那黑褐色的药汁里,荡起一圈圈涟漪。说到底,额娘她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起初她也没有想过要杀母夺子。若非敦嫔挑拨他生母养母关系,他生母养母也不会成了仇人。
宁妃抬起枯槁的手,拂去弘旬脸上的泪珠,“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已经长大了,额娘心愿已了,哪怕去了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额娘!”弘旬痛哭流涕,伏在宁妃身上,任凭泪水打湿锦被。
宁妃抬手抚摸着弘旬的脊背,“你要和常佳氏好生过日子,你们小夫妻要好生孝顺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个念旧情的人,只要你们俩尽心尽孝,她必定不会亏待了你们夫妻。”
弘旬哭得像个孩子,眼泪鼻涕横流,哭得愈发嚎啕。
宁妃用干瘦的双臂抱着这个嚎啕大哭的孩子,旬儿终究是把她当成了亲额娘,她这辈子也算值了。宁妃嘴角缓缓浮起了一个老怀安慰的笑容。
宁妃低声道:“你要小心粹嫔。粹嫔身边大宫女馥儿是额娘身边人,粹嫔的举动,馥儿都会透过暗线告诉陈嬷嬷。不过你不必与馥儿联系,额娘已经都安排好了。剩下的事情陈嬷嬷会办妥,你分府之后,便不要管宫里的事儿。”
“额娘……”弘旬哭得泪眼朦胧,哪怕这个时候了,额娘还在为他筹谋。
雍正二十年夏,宁妃武氏薨。这是四爷陛下第一个薨逝的高位嫔妃,丧礼按照妃位规制隆重举办。七贝勒弘旬身为养子,为宁妃披麻戴孝送葬,也算是尽了人子最后的孝道。
宁妃尾七祭礼过后,七贝勒便携着福晋常佳氏与两个侍妾分府出宫去了。
宫里少了宁妃,姚佳欣还真有些不习惯。
没到请安的日子,那个原本属于宁妃的位子,已经被懋妃所占据,齐妃李氏也顺延晋了一个位子,二人对于宁妃的死似乎都挺开心。
反倒是裕妃有些唉声叹气,这些日子没少为宁妃抄经超度。
坐在三妃之次的粹嫔也露出一脸伤感的神色,“宁妃姐姐去得可真不是时候,这七贝勒新婚未久,便要守孝三年,如此一来,还不晓得何时能有子嗣。”
姚佳欣脸色沉了沉,七贝勒说到底并不是宁妃亲子,照规矩是不必守孝三年之久的。但弘旬却自请为养母守孝三载,不但茹素斋戒,更是要不近女色。
裕妃也皱了皱眉头,宁妃尸骨未寒,粹嫔便说这种话,未免太刻薄了!裕妃板着脸道:“七贝勒还年轻,三年也不算太久。”
粹嫔尴尬地应了一声“是”。
“好了,本宫乏了,都跪安吧。”姚佳欣语气冷淡地道。
众人行了礼,便退出了碧桐书院,各回各宫了。
懋妃笑着对昭嫔道:“宁妃殁了,这四妃便空出一个位子来。本宫也罢、裕妃和齐妃也好,都不是满人,也合该添一个满妃了。”
昭嫔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的粹嫔脸色有些发青,便淡淡一笑:“懋妃姐姐抬举了,妹妹无儿无女,哪里就能封妃了?何况宁妃姐姐才刚殁了,妹妹心里也正难受着呢,实在没心思想这个。”
懋妃冷哼道:“你克己复礼,旁人盯着这妃位,眼珠子都发红了呢!”
懋妃这话,分明就是明晃晃在说粹嫔呢。
可偏偏这又是在碧桐书院外头,粹嫔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发作的,她咬牙切齿登上嫔位肩舆,气呼呼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