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走到自己面前时,卫元极忽然抽出右手拔出腰间的流光剑,剑带着慑人的寒气直指他的眉心,几乎只有零一点一公分的距离,就要刺穿他的肌肤。
“你是什么意思?”卫元极几乎陷入了狂乱之中,因为他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他几乎暴吼,“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就算他们两人分道扬镳,甚至会反目成仇,他也绝不想伤害她一分一毫。
就好像早已掌控了一切,夜无心连眼都没有眨一下,黄金面目遮住了他的表情,却遮不住他眼睛里的冰冷和镇定:“那一晚不过是她被我逼着演了一场戏而已,至于我对她做了什么,你也看见了,她中了冰寒之毒。”
“……”
“我跟她说,圣水即是解药,也是毒药,所以她害怕了,她害怕你死,害怕她大哥姬长安死,她不得不陪我演那一场戏。”
“……”
“就在昨天姬长安毒发,她明知是个陷井,还是来了。”
“……”
“卫元极,救与不救,就看你的选择了。”
“……”
他朝着摆放在桌上的沙漏看了一眼:“卫元极,你还有一柱香的时间。”
“我凭什么相信,我给你先帝遗诏,你就会救她?我又凭什么相信,这不是你们夫妻二人演的一出苦肉计?”
“……呵呵。”他伸出指尖将停留在眉心的剑往旁边打开,目光犀利的盯着他,着意拉长了音调,“原来你不相信她啊——”
“……”
“那你还做出这样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给谁看?”他失去了耐心,摆摆手道,“看在你师叔的面子上,我就不为难你了,你可以走了,至于她……”他看了看洛樱,似乎想掩鉓什么情绪,垂下了眼睑,浓如鸦翅的睫毛覆盖了深不见底的眼睛,“想带想留随你吧!”
他这样一说,卫元极反而被他死死的制住了。
若说他没有一点怀疑这是苦肉计是假的,可是他不敢赌,他不敢拿洛樱的性命去赌。
“好,给你!”
他从胸口衣襟里摸出一个锦匣扔了到夜无心的面前。
夜无心接过锦匣,默默打开,将遗诏拿出展开来看,看着看着,他掩藏在面具下的脸色变了,再抬起头看向卫元极时,漆黑眼里腾起一股像是自来地狱深处幽暗的鬼火。
“卫元极,你竟敢拿一道假遗诏来骗我?”
“什么,怎么可能是假的?”
卫元极惊愕不已,蓦然,他脸色大变,想了起来,当初,在听洛樱向他提及宋亦欢想要他交出先帝遗诏时,他多留了一个心眼,找高手临摹了一份假遗诏,就是为了在宋亦欢想要拿林远山庄的血案来威胁他时,交出假遗诏敷衍他。
这道假遗诏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如果放在一起,他未必能这么快就分辨出来,为什么夜无心一眼就看穿了?
他记得当时拿着真假遗诏比对时,正巧洛樱出了事,他一时心急,将两道遗诏交给了福九,一定是福九弄错了。
夜无心冷笑道:“想不到你卫元极演戏演上瘾了。”他不想再与他争辨,阴幽幽的看着他,“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敢耍花样,你和她一起死!”
“可是我你只给了我一盏茶的功夫,想要拿到真遗诏,我需要时间。”
“真遗诏究竟在哪里?”
“还在竹屋。”
夜无心立刻皱紧了眉头,想了想,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一把托住洛樱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口,塞了一粒药丸进去,他的手触到她冰冷的肌肤时,指尖一直在微微颤抖着。
“我让她服了一半的解药,你多了六个时辰,六个时辰我若见不到遗诏,她就成了一具真正的尸体!”
卫元极不敢再有丝毫的耽搁,恨不能肋生双翼飞回竹屋,他几乎已经没有了什么思考的能力,也不在乎夜无心到底想拿遗诏做什么,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信念,带着先帝遗诏救回洛樱。
而此刻的洛樱仿佛陷入茫茫雪山里,无论她怎么走,也跨不过这座雪山,因为这座雪山没有尽头。
好冷,好累。
她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只想找一个避风的地方坐下来睡一会儿,可是强烈的求生意志告诉她,她不能睡,一旦睡了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她不能死,大哥还在等着她去救,娘亲还在等着她找到度魂秘术招回她的魄魂。
就在计划进行的如火如荼,转眼间就要决出胜负时,姬长安忽然毒发,昏迷不醒,眼看就要殒命,洛樱五内俱焚,想到教主曾对她说过的话,圣水既是药,也是毒,所以她不顾一切,哪怕明知道是个陷井,她也义无反顾的跳了进来。
果真,就是个陷井。
“长清,长清……”呼呼寒风中,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她睁着被狂风吹迷的眼睛朝着前方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娘亲,大哥,清儿实在太累了了,清儿走不动了。
“长清,长清,醒来……”
在她最后无力支撑快要倒下的时候,她又听到这声轻幽幽的呼唤声,她再次努力的睁大眼睛去看,终于看到了一个人影。
他从茫茫白雪里走来,风卷起他的玄色长袍猎猎翻飞,当他走近时,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比雪还白的脸,比夜还深的眼睛。
不,你不要过来。
本能的,她就想要逃跑。
可是双腿已经冻僵,僵到麻木,她半点都挪不动步子,她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到了自己面前,伸出纤长惨白的手拂向她冰冷的脸颊。
他似乎极尽温柔的样子,手摸在她的脸上,就像一片轻轻的羽毛拂过。
蓦然,她想起,曾在无数个夜里,她感觉到有一双冰凉凉的手拂过她的额头,她的眉尖,她的脸颊,原来是他,莲月教教主夜无心。
“不,你不要碰我!”
她努力张开被冻的麻木的嘴巴,冲着他大吼了一声,想要伸手狠狠的推开她,身子却像是冻成了冰柱,根本无法动弹。
“长清,为什么就连在梦里,你也要抗拒我?”他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伤痛的神色,食指指尖停留在她的眉心,“你可知道,这里有我留下的印记,我本想送你一个礼物,可是你却不愿意。”
“不,我不要你送我任何礼物,你滚开,你滚开!你不要碰我,我讨厌你,讨厌你……”
到最后,就连声音也要被冻僵,她所有的大喊大叫都被淹没在喉咙里。
“唉——”他无力的叹息一声,“你要我走,难道你不想救你大哥了,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救他吗?”
她幡然一醒,她怎么能忘了,她去莲月教就是为了找他救大哥,她立刻停止了所有的挣扎和悲愤,像是一头困兽睁着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圣水是药,也是毒,是不是你想毒死我大哥?”
“长清,你还有没有心,你不要忘了,若没有我,你大哥早死了。”
她顿了一下,声音忽然软了下来,“那这一次,你能救他吗,你还能救他吗?”
“我能救得了他一时,却救不了他一世。”
“一时也好,你救救他,求你。”
“长痛不如短痛,长清,我这一次救了他又有什么用,他的命也只有一个月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用无双的命去换他的命。”
“不,我不要,我不要。”
“长清,其实当你知道无双的血能解百毒时,你也曾抱了一份希望,不是吗?”
“……”
“无双的血确实能解你大哥所中的噬魂之毒,只是需要耗尽无双身上全部的血,你忍心吗?”
“不,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她的心在瞬间狂乱,不可否认,在那一晚亲眼看见无双用自己的血解了飞花银针上的毒,她的心里的确存了一份微弱的希望,她也一直想找教主问清楚,无双的血为什么能解毒,只是她一直没有找到他。
“长清,放手吧,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姬长安,都解脱了!”
“不——”冻结在喉咙里的嗓音像是冲破冰川,冰川碎裂成冰渣,一寸寸割破她的喉咙,她凄厉的叫喊出来,“就算没有无双,我也一定不能让大哥死。”
“长清,你和从前一样,真是个执拧的性子。”他无奈的叹了叹,“罢了,你放心,解药我一会就让人送过去,你大哥暂时不会死。”
“……”
“不过,下一次毒发时,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因为我也无能为力。”
“好……”她不像刚才那样抗拒他了,眼睛里浮起一丝迷茫,“你为什么知道我从前怎样,你是谁?”
“……”
长清,我是你的阿离哥哥,只可惜连在梦中你都不肯接受我的存在。
他苦涩的笑了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希望我是谁。”
“……”
她更加迷茫了,她希望他是谁,难道她希望他是谁,他就能是谁了吗?
夜无心似乎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扯开话题问她:“长清,你听说过霜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