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生气,越是加速毒素游走,她才有越多的机会可以杀了他。
“……”
身份在瞬间被拆穿,沈遥虎躯狠狠一震,恼羞成怒的握紧双拳,好不容易逼出的毒在震怒之下又硬生生的被逼了回去,噗的一声,他呕出一口血,然后运足两层内力,一言不发,呼的一掌朝就洛樱打来,欲要一掌打死洛樱。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让这个假扮萧溪儿的女子活着离开,他必须要杀人灭口。
这一掌,内力之强,直接震断洛樱身后一颗大柳树,激着池塘里的水一层波浪,洛樱的内力虽然比之相差甚远,却很熟悉他的武功路数,他这一招使的还是当年爹爹教给他的震风拳。
她对这套拳法太过熟悉,知道这拳中有风眼可以避过,不过沈遥中了毒,怕运足内力反催发毒药,所以只敢用了两层内力,于她而言,想要躲过很轻松。
灵巧而娇小的身子往旁一侧,足尖点地,纵身轻跃,向后退去,他又是一记震风拳打来,逼得洛樱身子一侧,眼看就要落入河塘之中,忽然身子一轻,背后已经有人托住了她。
阿沉,阿凉以及四大暗卫全都从黑暗中飞了出来,洛樱落在阿凉的怀里,随着她从空中冉冉落地,同时,阿凉又递了一把长剑给洛樱。
洛樱身怀武功已出乎沈遥意料之外,突然多出了六个黑衣蒙面杀手,沈遥惊出一身冷汗,他暗自想对方一定来头不小,怪只怪,他没有想到这是个杀人陷井,实在是太轻敌了。
思量间,他已经被人包围了起来,忽然感觉背后有一道凌厉的光直袭而来,这道光蕴着一股不俗的内力,激起地上枯叶飞舞起来,沈遥不敢有丝毫怠慢,一个腾空跃起,躲过了这凌厉剑光,正待回掌招架,几个人从四面八方齐齐朝他袭来,沈遥心中惧意更甚,可此刻,他不能稍有退缩,因为他已退无可退,
虽然面对的都是高手,可是在战场上他要面对的是千军万马,若不是那女子阴险狡诈让他先中了毒,他还无需畏惧这几个人。
猛吸一口气,运足五层内力,忽然,他一个翻身,人倒立而下,双手掌力带着呼呼风声骤然发出,直震的地面颤抖,洛樱几人被掌力所震,分散开来,齐齐朝后退去。
沈遥落地时,双手又往地上击了一掌,借着这股掌力,他再度腾飞而上,人已经立在一颗大柳树顶。
“杀了他!”
洛樱娇喝一声,沈遥敢再用五层内力打出这震风拳,必然会催发毒素,他应该坚持不了多久。
长久以来积聚的仇恨让她恨不能马上亲手将他刺成马蜂窝,沈遥还未站定,就看见青光闪动,几人卷土重来,一齐持剑朝他疾刺而来,他骇的面色一变,在利剑快要刺到他身体的时候,他运足了十成功力,脚点树枝,越上更高空。
再落地时,洛樱几人已迅速的跟了过来,沈遥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他们,两袖忽然像灌了狂风进去一般,袖口激荡,只好像听到一阵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忽然从沈遥里的袖子里飞出无数支黑羽,黑羽凝聚着惊人的劲力,疾如利针,直朝他们袭来。
洛樱骇然一惊,只听到十一大叫一声:“保护姑娘!”
刹那间,六人一起挡在了她的面前,挥剑挡开黑羽的袭击,只听到叮叮几声,所有人手中的剑都被这黑羽击出凹痕,十四和阿凉手中的剑已被黑羽击落。
就是这样,洛樱也感觉到肩胛骨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一支黑羽穿过几人身体的缝隙直插入洛樱的肩胛骨,若非沈遥中了剧毒,减弱了他的内力,这一招黑羽令便会让他们非死即要重伤。
这可是沈遥的绝杀之技,若非要到了最后关头,他不会随便使出。
不仅她,人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中了黑羽。
“噗……”
当黑羽散尽,沈遥喷溅出一大口血,毒素游走,走至全身,全身好似被千万只蚂蚁噬咬,再也没一丝多余的力量,眼前陡然一阵旋晕。
说时迟,那时快,洛樱看准时机,顾不得身上有伤,一个轻轻跃起,人如飞燕,剑锋凝聚着凌厉杀气,直对着沈遥的心脏口刺来。
此时沈遥已然毒发,全身疼痛酸麻,半点力气都提不上来,他怒睁着双目,眼睁睁的看着洛樱手中的长剑要刺入他的胸膛,刹那间,心头浮起千般念头。
他壮志未酬身先死,究竟是满腔的不甘心,虽然姬南城已死,姬家军覆灭,可是他还没有完成母亲的意愿,没有助母亲复国。
转念一想,死了也罢,死了之后,他就可以步入黄泉去见他的清妹了,他知道她不可能原谅自己,他只求可以见她一面,向她忏悔自己对她犯下的罪孽。
只愿下一世轮回,他还能遇到她,她不再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可以安安心心的娶她,和她生一堆胖娃娃,携手白头,哪怕下一世过得清贫也好,只要能与她作伴。
恍惚间,他竟然看到她正对着招手,唇角展露倾城一笑,他睁大眼睛,眼睛竟荡出奇异的温柔笑容,低低的呢喃了一声:“清妹,我来了。”
洛樱并没有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此刻,因为仇恨,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叫嚣着要杀了他。
就在剑触到他的胸口时,忽然从半空中飞下一道如火般的红绸,红绸上束着流星火球一样的东西,急速流转,劲道凶猛,击打在洛樱手中的剑上,洛樱只觉得手腕一痛,剑已被那红绸卷了过去,然后化作一道流光反朝着洛樱刺来。
阿凉阿沉几人已经受了伤,待要飞身来救已是来不急。
洛樱脸色大变,她本以为马上就可以杀了沈遥,没想功亏一篑不说,连自己性命都要保不住,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兵器,原来最柔的软绸也能变成最厉害的杀人兵器。
待要躲闪,忽然半空中飞来一个人,寒风吹动他的暗紫长袍,飘然若仙,她只觉得后背一紧,人已经被带到了半空,转眼间,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
来人虽然脸带紫金面具,又是夜晚,她还是在瞬间就认出了他是谁。
卫元极。
她从心里唤出他的名字,心头感动万千。
为什么,在她几度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都会出现,一次又一次的救了他,而她给他的除了伤害什么都没有。
来人见洛樱竟然还有同党,似乎惊了一下,甩出长剑,再度朝着她袭来,卫元极身子一偏,已带着洛樱成功避开了袭击。
来人并不敢再恋战,红绸一卷,缠住了沈遥的腰,用力一提,沈遥的身体已被带飞地面,洛樱抬眸看去,就看到柳树枝头立着一个黑影,瞧得不甚清楚,但依稀好似是一个窈窕身影。
就在她要带着沈遥转身逃离的时候,卫元极冷哼一声,手中甩出一把飞刀,直插入那人的后背,那人闷哼一声,不敢稍作停留。
众人见状就要去追,只见那人回转过身,手中红绸一打,被折断的枯柳枝化作无数暗器直朝大家射来,倾刻间,那人已带着沈遥在漆黑的苍穹中飞的无影无踪。
卫元极还想去追,忽然指尖传来一阵湿濡的感觉,然后一阵淡淡的血腥之味飘入他的鼻子,他顿时心中一痛,痛呼道:“你受伤了,你竟然受伤了?”
洛樱蹙了蹙眉头,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失望,摇摇头道:“我没事,只是小伤而……”
差一步,只差一步,她就可以杀了他了,为什么又让他逃了。
虽然这一次引诱他过来,只是想要套出他的话而已,可是也做好了在万一的情况下除掉他的准备,尤其是她没有想到她会如此顺利的让他中了毒,又激发了他的愤怒,加速毒发。
依她对沈遥的了解,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不被逼到危险境地,她是不会轻易冒险的。
可是,已经开了弓就没有回头箭。
成功,近在咫尺,剑已碰到了他的胸膛,转眼间却变成失败。
忽然,她胸中掀起一阵懊恼的痛意,这股痛意如龙卷风一样铺天盖天的袭来,喉咙处传来一阵腥甜之意,她话没说完,“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人已晕倒在卫元极的怀里。
……
醒来时,太阳当空,已近中午。
眼睛一睁,就看到一张美好的令人眩目的脸,一双潋滟晴光的眼睛看着她虽充满怜爱,却又夹带了一种怨嗔的恼怒。
“阿樱,你真是太过分了。”
“……”
她睡眼惺忪的看着他,一脸的迷茫之色。
“你做这么危险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幸好她只是急痛攻心,没有大碍,否则他一定要担心死了。
“我……”
迷茫之后,她很快就清醒了,她有些心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话,双眸垂下,躲闪着他的眼睛。
“若不是我正好去育婴堂找你,又怎能救你回来?”
“……”
“就算你有苦衷,不肯完完全全的信任我,但也请你,至少在做这样危险事情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
“……”
“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不相问,我就不会问你为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愿意守护你,时时刻刻的守护你。”
“……”
“阿樱,你若还敢再有下次,我一定会将你囚禁,让你成为我的笼中鸟。”
其实,他今天本来不打算找她的,也不知为什么,右眼皮跳了一整个下午,他心中惶惶,不自不觉的又走到了洛府,却发现洛樱不在,一问方知洛樱去了育婴堂,他急忙赶到育婴堂,哪里有她的身影。
待从山上下来时,就听到了寂静黑夜中似有打斗的声音传入耳中,循着声音,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她竟然假扮成了高云溪,高云溪明明还在育婴堂。
她总是这样一意孤行,从来也不人考虑他的感受,甚至不会考虑到他的存在,不管再危险的事,只要她说,他都愿意为她去做。
反正,他双手早已沾满血腥,根本不在乎再杀多少人。
她呢,永远把他排除在外。
他生气了,很生气,若不是看她伤着,他恨不得将她的屁股打肿,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
“卫元极……”
洛樱的声音已经哽咽,心头除了感动,还有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压着她,她几乎不能拒绝他对她的好,可是她可以跟他说吗?
她可以说,她就是姬长清,她重生归来就是为了要复仇,为了替五万姬家军沉冤昭雪,她除了要除掉沈遥,她还要对付皇帝和太后。
皇帝是他的姐夫,就算他对皇帝有不满,他为了家族利益还是会维护皇权,他可能会为了自己选择放弃家族的利益吗?
不,不可能。
他那样爱他的祖母,爱他的父亲,爱他的姐姐,爱他的哥哥……
唯独,她从来不曾听他提出过那个几乎把他捧在手心里,任他为所欲为的母亲。
退一步说,就算有可能,她又如何能狠下心肠,让他和他的家人之间产生隔阂,如果让他知道了她就是姬长清,他一定也会矛盾痛苦的吧?矛盾痛苦要不要阻止她对付那个残暴的昏君。
还有星辰,她答应了他,就该信守承诺,她怎么能在两个男人之间左右摇摆。
唤了他的名字之后,她还是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眼睛里有一种滚烫的液体流了出来,刚流到眼角,他就惊慌的伸手拭了她的泪。
“阿樱,你怎么哭了,对不起,我不该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