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艰难不知维持了多久,终于在底舱注目这一切的人看不过去,胆子大的人冲了出来,一人之后,就是两人,很快十几个人手拉着手一步步移动到我们身边。有了众人的帮助,脚下底盘也稳了,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被击倒,齐心协力一起拉缰绳,终于看到甲板前露出了黑色人影,正是穿着潜水服的。
心中一紧,迫切想冲上去看是不是盛世尧,可我是需要固定支点最关键的人,只要我一动,那整个纽带就断了。只能拼命眨去打在眼睛上的雨雾,想要看清那个上来的人脸,揭开潜水镜和呼吸器,发现不是盛世尧,而是之前下海的船员。紧接着又上来一个,同样也是船员,他们与我们一样,也是用缰绳一个绑一个,而上来的船员明显已不省人事。
上来的第三人是杨文浩,他还算清醒,但脸色苍白,眼神涣散。再下来则是庄聿,紧跟于他后的才是盛世尧,几乎在他脱下潜水衣的瞬间,他的视线就凝向了我,然后疾闪到我身前。这时无需再拉拽缰绳,原本组成的队伍变成了人墙,挡住风浪,只为被救上岸的伙伴争取时间。
我还趴卧在那,仰着头凝看他,不知是雨还是泪,使得视线模糊,眨去了又有,眼睛很疼。模糊中,看到他伸出手来掰我扣紧铁栓的手指,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早已全身僵硬,坚持是因为信念在,坚持是因为他在下面,我绝不能松手。
盛世尧沉默地将我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然后一手搂起我肩膀,一手穿过我脚弯将我从甲板上抱起,动作可算温柔,他眼中划过的情绪疑似怜惜。走在人墙边,他一步沉稳过一步,黑眸始终没离开过我的脸。想说我其实没那么脆弱,虽然通体湿了,也冷得麻木僵硬,但那不算什么,可看着这样的他,我只将脸轻靠在他胸前。
这样被他温柔而深情地对待,再不是寸寸心上灼,而是心化成水无悔。
他一直把我抱到船舱最里面的角落,不知谁拿来了毛毯,他也不顾自己身上湿透,将我紧紧包裹住,然后隔着毛毯把我抱在怀中,紧的不能再紧。因为船板遮挡了狂风,加上船舱里挤满了人,即使船仍在摇弋,寒凉渐渐远去,只剩暖融。
清浅的呼吸在头顶,我悄悄从毛毯里伸出了手,环绕在他腰间。这个怀抱,是我此生依恋,永远都不想离开或者割舍。是隔了好一会,才发现船似乎在动,不是那种风中摇弋的动,而是在起航。
起航?我倏然坐起,真的是在航行!惊愕地抬头问:“船能开了?”
“嗯,舱底破了洞,必须立即前行到岛边靠岸,否则我们的船会成为第二艘沉没于海底的船。”盛世尧低声说。
这意思是,他与庄聿下水,不但把人救了上来,还解决了困境。只是......我问:“其它的那些船员呢?”他默了两秒,淡淡回:“死了,我们下到海底船内,有几人已经没了呼吸,等处理完时,就只剩三人还活着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极轻松一般,可他们去了那么久,周通又说那底下有怨气幽灵,想都知道此行凶险万分。我朝两旁看了看,压低声音问:“真的是艘幽灵船吗?”
他挑了眉,面色微沉了反问:“周通告诉你的?他何时变得如此碎嘴了?”
我连忙解释:“不关他的事,是......是我在上面待不住想要下去找你,被他给强拖住,这才告诉我这件事的。你们在下面,是不是遇上那些怨灵了?那些停止呼吸的人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别问了,现在我出来了就代表没事了。”他似不欲多谈,将我头压在胸口,不给我再问的机会。但他却在数秒之后,似呢喃般对我轻语:“小小,你知道吗?在看到你趴伏在那,浑身狼狈的样子时,这里,好疼。”
他没有特指哪里,我却心头颤动,知道他在表达什么。
此刻,可以算是盛世尧最流露温柔的时候吧,不知是否前世的他太过......艰辛,以至于哪怕轮回转世,他也敛去了所有情感,变成一个淡寡无绪的人。也或者,在亲眼见证应宁为他而死后,他就再也没有温柔地看待过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