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派在地三年,在他的管辖下,所管理的县城成绩十分显著,加上顾浔有听过苏妙文的事迹,知晓其为人,所以前段时日将他召回了墨城。因为第一批举子,大都在外做了几年官,但凡是有些能耐的,也都有看得过去的,先帝留下的老臣也需要新的朝臣来取代,顾浔也逐渐提拔合适的臣子,只是苏妙文的经历实在是丰富,其中还有当过教书先生,他所教的学生,现在也有与他同窗的,都对其十分敬重。
所以顾浔准备让苏妙文入宫教导顾桢一段时日看看。
说来也是巧,春常跟在文灵身后,只是心下一个好奇忍不住朝着朝臣投了过去。
每一年,宫中的宫宴,宴请朝臣命妇,文灵都有在操持,春常和弈雨都在帮着处理,但是苏妙文却是才召回来。
春常这一看,脚便挪不动了。
弈雨在春常一侧,见春常停下,回过头去唤了一声,“春常?”
“啊……”春常才回过神来。
文灵抱着小云溪,转过头看了一眼春常,发现了春常的失态。
春常是个很稳重的人,难得有这么失态的时候,除非……
文灵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笑了笑,抱着小云溪带着顾桢回了宫。
顾桢六个月大开始,便没有让白月再照顾了,白月乃是晋安亲王妃,住在后宫也不适合。
就从后宫中挪去了晋安王府,不住在后宫,但是隔三差五的也会入宫来见顾桢。
所以后宫中现下除了新的小宫女小太监,小孩子也不过四个,但是对文灵来说,玩着一堆小孩子已经算是乐事。
照顾小孩子是最能让性子定下来的。
现在弈雨春常碎玉她们也都及笄,新科举已经在准备,官员轮换,新人上阵,朝堂上的官员也逐渐丰满了起来,文灵想起了昔年说笑着为他们相看亲事的事。
现在春常的一个不对劲,文灵倒是想起来了将春常教导的极好的那位教书先生。
便问了春常。
春常这才含泪道,“是他……”
文灵听后,倒是觉得这故事儿有趣。
当初听的时候,便觉得这位教书先生有趣,是个慧人,如今也在战事中活了下来,说明他又这等子运气。
文灵也做了好人,“你可还是心中念着他?”
说起来,那位苏太傅这两日起也是要进宫教导小太子的,只是这位苏太傅年岁实在是不小啊……
许是经过这些年来的奔波,脸上沧桑之色十分明显,不过四十三岁,却是两鬓斑白,犹如半百。
可见这期间的经历,又是大起大落。
而春常今年也才十九岁,正是大好的年华。
听到这话,春常动了动唇,“他,不会同意的。”
当年他便以年岁拒绝了她,这么多年他还未娶,又怎知是不是因为当时的事情而心有余悸。
“你伺候了本宫四年,你的稳重本宫看在眼里。碎玉心中都以有了喜欢的人,你却还一副老姑婆的样子,可不是惦记着。如今你们既再见了,便是缘分,不是开始便是结束,你若是解了心结那才能看见旁的人。”文灵轻声道。
这还真是。
宫里紫门那巡逻的侍卫,好几次托弈雨给春常带东西,春常都拒绝了。
倒是弈雨,桃花跟断了一样,嘀嘀咕咕好几次,怎么就没有侍卫给她送礼物呢。
也是,弈雨已经是独挡一面的掌事宫女,对小宫女小太监还有外头的人都有了自己的气势,这气势强了起来,桃花也就弱了两分。加上弈雨是文灵的陪嫁宫女,普通人自然不敢高攀。
受了文灵的鼓励,加上春常自己心中也有惦记,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这么多年,是等待也好,是惦记也罢,思念从来都不曾忘却过。
少时不懂情滋味,浅尝一口便难忘。
春常自己也分不清,她到底是还喜欢着这个人,还是喜欢着,喜欢这个人的滋味。
岁月就像清泉,把自己所有分不清的感情,逐渐的打磨光滑。
苏妙文进了太生阁,有些苦恼,筹备着要怎么教导一个三岁的孩子。
桌上拿了好几本书,最终还是决定先从三字经和千字文开始。
苏妙文其实也想不到,自己一直等待着机会,年纪越来越大,年轻时经历的太多,也身体伤了,他的身体逐渐跟不上他的志向,从教书先生到臣官,现在虽然是太傅,但还是个教书先生。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将要教导的人,却是可以教导他,他一生还未来得及实现和看见的那种世界。
苏妙文出了太生阁,看到迎面而来的年轻女子,倒是一怔。
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好像隐隐有些印象。
女大十八变,不是苏妙文刻意,实在是春常的变化极大。
十四岁和十九岁,就像是一道极高的长梯。
略显苍老的声音,在看着春常的眼神后,有些迟疑道,“你是……”
一瞬间,春常就感觉自己心中多年惦记着的那条链子,突然就断掉了。
眼中的泪死死的包裹了下去,好一会儿道,“学生春生,见过老师。”盈盈一礼。
“啊……是你……”苏妙文动作下意识的一颤。
回忆起春生这个名字,并不是美好。
而是当年他被春常的父亲带着人打了一顿,从村子里赶了出去。
从此以后,他对女学生敬而远之。
是你……
春常笑了笑,压低了声音,“昔年学生不懂事,错把崇拜做欢喜,给老师带来了麻烦,今日才与老师相见,还请老师见谅。”
苏妙文紧了紧怀中的书,点点头,“如今你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吧。”
昨日看过,但是苏妙文并没有太多的印象。
春常点点头。
苏妙文笑了笑,笑容中带着长辈的宽厚,挥了挥手,“无事,都过去了……”
说完,苏妙文便与春常擦肩而过。
春常回过头看着苏妙文的背影。
她当然不知道苏妙文经历过了什么。
她只知道因为自己,自己的父亲伙着村子里的人,将苏妙文赶了出去。
苏妙文走的那一天,她被关在了屋子里,泣不成声。
没多久,就听见自己的娘亲商议着要将她嫁出去。
不管对方有没有钱,但是对方是个年轻力壮老实的。
但是这一切,都在一句“都过去了”中风轻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