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才放下了茶杯。
妇人温柔的望着她,仿佛是在看着自家的小女儿。
除了自家娘亲,文灵从未在旁人身上感受过这般温柔。
回了回神,文灵才轻声道,“听闻夫人是个大夫?”
“是,但也不是。”宋婉清柔和的摇摇头,“小妇只是一个倾听者。”
“倾听者。”
“嗯。”宋婉清笑了笑,“每一个人经历的事情多了,心中难免会藏事儿,事儿藏的久了,就会和东西一样发霉生病。姑娘若有苦闷之处,可与小妇一说。”
文灵看着这个同自家娘亲一般温柔的妇人,突然忍不住酸了眼眶,红了鼻头。
“听说,夫人是齐人。”
宋婉清目光一转,转的温婉而又明慧,好一会儿笑道,“姑娘是想家了?”
文灵点点头,“嗯。”
“姑娘才与家人分别不久,难免如此。”宋婉清笑了笑,转而道,“不知姑娘喜好什么?”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口吻温柔,文灵想着这等问题实在是没什么紧要,想说下棋,但是临到口中却转为了,“故事,我喜欢听故事。”
“真巧。”宋婉清笑了笑,“小妇什么都不多,但是听到故事却多。”
不等文灵开口,宋婉清便主动道了起来,“人人都到女子贤德,须得温柔大方,为丈夫处理家务,有一女子在出阁之前,父母便对其说做一名贤良的妻子,女子亦是如此认为。成婚七年,生下两儿一女,女子逐渐老去,容颜不再,丈夫却正直壮年,喜好上了鲜艳的娇花,女子为了不破坏自家贤良的名声,主动提及,将娇花迎进门做妾,丈夫为此欣喜不已,大赞女子贤德,为此又对女子起了怜惜……”
文灵静静的听着。
“女子得了一时的宠爱,便想到了讨好丈夫的法子,时日久了,丈夫的新欢越来越多,女子越来越老,逐渐的为丈夫纳妾,似乎成了女子的职责,丈夫一直对其很满意。儿女逐渐长大,已经成家,丈夫也迎了新进的妾进门,女子博得了贤良的名声,受众人吹捧。可是突然有一天……”
宋婉清的声音顿了一顿,看着文灵,笑道,“姑娘猜猜发生了什么事?”
文灵想了想道,“可是与妾室生了矛盾?”
宋婉清摇摇头,“一直很和睦。”
“与丈夫生分了感情?”文灵道。
宋婉清又摇了摇头。
文灵便看着她不再言语,只是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宋婉清声音温柔,说的话却让人生寒,“有一天,家中下人发现女子沐浴时,一个人在房内待的时间太久,有些不妥。便撞了门进去,进去之后,便看见地上碎了的瓷片,女子靠在浴桶中,浴桶中的水血红一片,女子面色苍白,气息奄奄,手腕上的伤口却是用那瓷片给自己划的……”
“为什么?”文灵对这转折,简直感到莫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婉清摇摇头,“没有,她就像过去的几十年一样,平静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妾室都很安分,夫君也对她极为满意,长子次子都很优秀,女儿也嫁了一户好人家。”
文灵的眉头拧了起来,简直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就自尽?
“后来呢?”
“后来女子被救了下来,夫君百思不得其解,因此大怒,对女子进行了责骂,女子静默不语接受了苛责,从此以后夫妻二人再无往日的和睦,女子离了家,当了姑子,潜心修佛,成为家门之辱。”
宋婉清缓缓的说了结局。
文灵对这个故事,十分的不满意。
抿紧了唇笃定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小妇眼里,人的心就和人的身体是一样的,遇见了挫折,可能会生病。有些病来的突然,像是姑娘手突然撞了桌角那般,疼的面目具变,而有的病,却潜藏在深处,等到发现之时,已成为了不治之症……”宋婉清温柔道。
文灵拧着的眉头,却未敛去。
“那女子到底患的是什么病?”
“病无名,只是病根潜藏在心里多年,一直未得到缓解,终于有一日成了重疾,反应过来后为时已晚,不愿再继续将就下去,想干脆一了百了。”
“你是说,她是后悔了过后来的日子?”文灵皱紧了眉头道,“可是,这些不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小妇看得出,姑娘是个聪慧果决的人,若是姑娘,必定不会这般。”宋婉清认同道,“只是智者一人,愚者却有万人,并非是人人都像姑娘这般,能做个聪慧的人,也不是人人都有勇气面对真实的自己。”
面对真实的自己。
恍恍惚惚的一句话,文灵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顾浔,他是不敢面对吗?
“姑娘是第一次来,若是小妇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姑娘见谅。”宋婉清徐徐开口,“若是下一次,姑娘还想听故事,可以到小妇这里来。”
文灵回过神,看着宋婉清起身行了一礼,“多谢夫人,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姑娘。”宋婉清跟着起身。
“不用了,没有几步路。”文灵摆摆手,倒是没有客气,出了门唤了弈雨便走了。
再呆下去,欧阳城就收摊子回来了。
宋婉清笑了笑。
很快芯巧便进来帮着宋婉清收拾。
“娘,那姑娘第一回来,娘你就用果茶招待她,难道是什么贵客不成?”芯巧看着果茶没喝完,忍不住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一边问道。
宋婉清收了文灵的杯子,目光温和,轻声应了一声,“嗯……是个贵客。”
“多贵啊?”
芯巧忍不住多嘴。
宋婉清捏了捏芯巧的鼻子,“至少比你贵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