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灵想了想,“阿姐不如去问问庄采撷?徐远之乃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一贯来说翰林院历来修改律令、重著史籍、校正德风,里头的人都是能人之辈,修改《女德》并非是小事,普通人担不下的。”
文颖觉得可行,第二日便命人去掌院学士府邀请庄采撷到王府作客,提及了此事。
庄采撷点头应下了。
自从庄采撷嫁入掌院学士府至今,徐远之皆是以礼待之,吃穿上并未苛待,知晓庄采撷心中有结也不曾强迫过她,二人虽然一个院子里却是分房而睡,除此之外,庄采撷也是操持着内院,尽量做好一个妻子的责任,平日里一起用膳,却都是相敬如宾,以礼待之。
不得不说,徐远之确实是个君子。
庄采撷只进过一次徐远之的书房,那是在嫁入徐家的第四天。
徐远之上朝后她正好路过书房,见书房杂乱,是昨夜忙碌后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景象,便想为他整理。
在整理中途徐远之桌上的画轴无意间掉落,她便看见了画中的女子。
依梨树而立,笑容温婉可人。
容貌与她相似,但是那脸上的神色却与她一点儿也不一。
当即庄采撷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心头有些复杂,当即便合上了画卷,放回了桌前,从此以后再也不进徐远之的书房,对徐远之如同晚辈对长辈的那般客气,哪怕是到了膳时,庄采撷也仅仅是站在门口唤他一声,“大人。”
今日徐远之回的早,还未至书房便罕见的看见庄采撷朝他走了过来。
“大人。”
庄采撷端庄行礼。
但是每一次与徐远之说话,她其实都是有些紧张的。
约莫是徐远之看出了她的紧张,所以也从不会说再进一步的话。
“嗯。”徐远之客气应对。
庄采撷捏了捏袖子,“妾身有要事想咨询大人,不知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可。”徐远之颔首,清眉淡木目中自带几分儒雅气息,“随我到书房来。”
再入书房,庄采撷有些紧张。
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将目光投向了徐远之的书桌上。
之前的那副画轴已经不见了。
庄采撷一愣。
“请坐。”徐远之轻声道。
夫妻之间用一个请字着实有些生疏冷淡。
徐远之敛着剑眉,眼中幽远深邃,沉浮朝堂多年,不是庄采撷一个十六岁的女子能够明白其中含义的。
庄采撷本着早说完话早结束尴尬氛围的心思,清了清喉道,“事情是这样的,昨日郡主邀请采撷去文安王府作客,提及了修改女德一事。翰林院人才辈出,想问问大人可有推荐……”
修改女德?
徐远之皱了皱眉头,骨节分明的五指轻轻的敲在了桌沿边,庄采撷也跟着沉沉的跳。
一下又一下。
“太子推行女官制,想先以《女德》下手。翰林院确实有修撰,但是却都是男子,若是修改《女德》反倒是要让男子来行,那么太子的女官制等同无用。”徐远之轻声道,“何况如今的《女德》规范的是女子,于男子并无不妥。”
庄采撷被徐远之这么提点就明白过来了。
如果修改《女德》这件事,都要让男子来做,那么不是更衬托了女子无能?
而且关乎利益这件事向来是分明的,《女德》所写真正受益的是女子吗?不,是规范女子之行,受益的是男子。例如一女不可侍二夫,但对男子三妻四妾却宽容至女子不得善妒。都说男子主外女主中馈,其实是将女子藏起来不让人所见,若是女子有官身,嫣不能女主外男主中馈?
庄采撷明白过来,连忙起身,“多谢大人提点,是采撷冒昧了。”
道完后庄采撷便逃一般的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徐远之突然叫住。
“采撷。”
“嗯?”庄采撷心头颤了一颤,“大人有何吩咐?”
徐远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很怕我?”
庄采撷微微失神反应过来忙道,“大人德高望重,采撷尊重大人。”
德高望重?
徐远之一贯受人尊敬,在翰林院中,年龄比他小的,都会称他一声老师。
但是从庄采撷话里吐出来,徐远之听的有些不舒服。
他新娶的小妻子对他的看法就是德高望重?
说实话,徐远之对谁都可以称得上德高望重,唯独对庄采撷没有。
他做的最缺德的一件事,就是以思念亡妻为由将其诱拐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