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敬尧祭拜完毕,他一挥手,几个家丁立刻上前,手中拿着器具,动起手来。
尘土飞扬,遮住了金色的阳光,也在众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暗影,陈汉平的双腿一寸一寸的软了下去,他心中的惊惧到了极点,仿佛身后便是万丈深渊,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身后拂动的阴风。
他从未想过,梁维燕入土之后,还有能再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冷亦修侧首望着他,目光冰冷,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泽却依旧温暖不了他冷硬的线条。
陈汉平感觉到他的目光,迷茫的望去,却被冷亦修冰冷的目光吓了一跳。
陈汉平现在已经无法思考,他根本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宁王,让他用如此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
冷亦修突然极慢的笑了笑,那缓缓翘起的嘴角,像是一柄翘起的尖刀,带着浓浓的杀机,赫然一挑。
陈汉平感觉自己的双腿再次软了几分。
在一片低呼声中,梁敬尧向前快走了几步,冷亦修跟在他的身侧,保持着随时准备搀扶的姿态。
尘土扒开,露出一具木棺,虽然已经斑驳,但是仍旧能够看得出,隐约间有金丝楠木的痕迹,在日光下,厚重的棺木,上面沾着的泥土,那些深埋在地下的一切,突然这样冲撞到众人的视线里,以一种沉默而肃穆的情绪在诉说着什么。
风声,似乎停了停。
众人的呼吸也跟着停了停。
陈汉平的眼珠都快瞪了出来,他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一双眼睛上,用力的盯着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的那一角棺木。
棺木已经成了这副样子,那么……里面的尸身恐怕也早已经成了白骨吧?既然如此……那还能查出什么来呢?即便验了,又如何?
他如此想着,一颗心也似乎松了松。
冷亦修用眼角瞄了他一眼,从他的神情中也猜到他的心中所想,他的嘴角荡出一丝讥讽的笑纹,你以为……时间久了,便验不出什么吗?
他垂着,看了看自己的袖子,那里有容溪给他的一张字条,容溪说得清楚,尸身肯定已然成了白骨,如果当时梁维燕所中的并不是毒,而只是一种让她的身子日益虚弱下去的猛药,那么,面对一堆白骨,仵作肯定是看不出什么的。
但是,只要做过,就一定会有痕迹,如何让这痕迹大白于天下,方法就在这字条之上。
“开棺!”梁敬尧看着那棺木半晌,终于发出一声冷喝,声音久久回荡,其中的悲愤与苍凉让人心头一震。
一声令下,几个家丁手中换成了锤子和锲子,把当初钉棺的钉子一个一个起了出来,那钉子生满了锈,像此刻梁敬尧伤痕累累的心。
钉子落定,发出声响,激起一片尘土,众人看着那尘土飞扬,呼吸不由得紧了紧。
终于,所有的钉子落了地。
只待开启。
家丁们放下手中的东西,分别站立在棺材周围,其中一人喊着号子,把手都放在了棺材之上。
“一、二、三!”
话音一落,众人齐用力,沉封了多年的棺材盖,以一种根本不可能的姿态,重新开启。
棺盖被抬起,挡住了那一线日光,众人都觉得眼前似乎暗了暗,风声过,尘土飞扬,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刮透身上衣服的风,也更凉了几分。
“刘大人,”冷亦修侧首唤了一声,“该你了。”
“……是,是。”刘仵作早已经惊得魂飞天外,哆哆嗦嗦的拿着手中的工具走上前来,梁敬尧的脸色沉冷,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冷亦修却清楚的看见,那一刻,他眼中晶莹的泪意。
冷亦修伸手扶住了他,低声说道:“老大人,您还好吗?”
梁敬尧点了点头,胡子轻轻的颤抖,“无妨,无妨,老朽……无妨。”
他不断的重复着,冷亦修却分明的感觉到他的手臂也在轻轻的颤抖,他在心里叹了一声,扶着梁敬尧慢步走上前去。
棺盖放在一边,里面的陪葬物品依旧还在,那些金银首饰依旧光华烈烈,重现天日绽放着华彩,而那身华服之下,却早已不见了昔日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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