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翾坐在陆湘漪床边,握住自己这毕生挚友的手,“陆姐姐······”
她已经很老了,四十八岁的人,却还拉着陆湘漪的手,叫她姐姐。
陆湘漪更老,她五十一岁了,她任由若翾握着手,回光返照,难得的好精神,“小翾,我要感谢你啊,你给了我一个儿子。”
若翾摇摇头,“你老糊涂了,说什么谢?”
陆湘漪点点头,歪歪头想着什么,“昨夜,我梦见豫妃了,她穿着红色的蒙古袍,策马疾驰,那模样,真漂亮。”
萨日朗的丧仪是陆湘漪操办的,临终之前,萨日朗只见了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多年好友兰璎、另一个就是陆湘漪。
若翾收紧握着她的手,“别瞎想,知道你们感情好,可咱们的感情更深,你可不能撇下我,独自去见她。”
陆湘漪失笑,“你是小姑娘吗?还学会拈酸吃醋啦?”
抱夏听着这两个四五十的老太婆东拉西扯,她们一起回忆过去的时光,若翾一直笑着,也逗着陆湘漪笑,直到庆贵妃的声音低下去,彻底没了声息,她才看到多年不曾流泪的皇贵妃脸上不断滚落的泪珠。
若翾站起身,命内务府准备金棺,她那样沉稳,不是不伤心,是顾不得伤心,“我只有这么一个好朋友啊,我得周全她的面子,里里外外,我都要为她周全,我不能让她走得不体面、不安心啊。”
众妃于吉安所拜别之时,若翾站在队伍最首,一个个的都走了,可是走的人多好啊,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她转过身,一口血喷出来。
站在她身后的颖妃、容妃忙扶住她,她听到她们惶急地召唤太医,声音之中满是惊慌失措,她好想告诉她们一句别担心,可她太累了,什么都来不及说,只能一步步滑向黑暗的深渊。
体顺堂内。
弘历坐在床边,看着一个个跪在地上的太医,“皇贵妃如何了?”
已是太医院院首的张义之拱手,花白的胡子微颤,“启禀皇上,皇贵妃娘娘···她心血已经耗尽,最多,只剩一年了······”
陪伴了弘历多年的青金石手串落地,泛着青蓝色幽光的宝石散落一地,噼啪作响,他的目光迟登登地落在若翾身上,良久,“你们都退下。”
张义之等人起身,退出了体顺堂。
弘历站起来,坐在若翾身边,握住她的手,“···翾翾,醒醒,别和朕开这样的玩笑······”
床上的人只是睡着,弘历这才惊觉,他握着的手是这么的瘦,青色的血脉细细的,在苍白的皮肤下,携带着温热的血,维持着自己此生挚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