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卿道:“要是半棵梨树都伸了过来,为了安全着想许是得砍了半棵,但只有几枝,正是一方好景致,你砍它作甚?”
话音儿一落,随着风起,那枝头上细碎的白色梨花瓣款款簌簌地往下落。
卫卿抬头看殷璄,见那梨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冠帽和衣上。这人永远都是这样,一副波澜不惊,悲悯慈和的样子。
他衣襟交叠得整整齐齐,不见一丝凌乱。浑身上下,都严谨到找不出分毫瑕疵和散漫。
卫卿站在他身前,微踮起脚,自然而然地伸手,拂去了他肩上的落花,声色平和道:“明晚上殷都督若是有空的话,过来用晚饭吗?当我感谢你。”
殷璄低眸看着她,蓦然想起去年初雪夜下,她为他拂去肩上落雪,在他怀里留下一抹唇红的时候。
片刻殷璄嗓音有些低沉,只与她一人说话,道:“明晚再看,有空我直接过来。”
卫卿笑着点头,道:“好。”
殷璄转身走,道:“不送,我走了。”
卫卿站在他身后,微眯着眼,看着他的背影。
她忽然又想起来,道:“殷都督,上回在藏书阁我掉了枚细簪,你可有捡到?”
殷璄步履沉稳自若,未有一丝停滞,回答:“不曾。”
殷璄走出了宅院,管家与他道别后,就关上了宅门。
随后殷璄从后门进了大都督府。府里的管家殷勤地跟在他身后,问:“大都督今夜可要宿在家里?”
殷璄随口道:“宿在家里。”
这里是后花园的一角,与副宅只有一墙之隔。殷璄站在花园里的这棵梨树下面,不断有梨花如下雪一般,零零碎碎地落下来。
高墙的另一头,卫卿亦站在花枝下,久久不去。
漪兰的声音依稀在隔墙响起,说道:“二小姐,沐浴的水已经准备好啦。”
卫卿应道:“嗯,就来。”
她转身离开,进后院时,殷璄便也转身离开了这花园一角。
卫卿的房间里什么都不缺,就连衣橱里平日里传的衣裳,还有就寝时穿的寝衣,都准备得十分齐全。
婆子说,这些新衣已经清洗过,可以放心地穿。
卫卿沐浴时,漪兰便去准备寝衣,再从旁给她加加热水。卫卿靠在浴桶边,若不是漪兰提醒,她阖着眼都快睡着了。
漪兰见卫卿今晚反应着实平静,居然还用一碗面条就把大都督打发了,对此非常有意见,于是就一个劲地感叹道:“大都督对二小姐可真是好啊。”
卫卿也呲了一声,感叹道:“对啊,他突然这样好,我就得仔细想想,他这么干是想要什么。”说着便抬起湿润的手捏了捏鼻梁,“可惜今晚太累,想着想着睡着了。”
漪兰不赞同道:“怎么会是突然这样好,二小姐也不想想,从进京到现在,大都督都帮了二小姐这么多回。二小姐有危险的时候他在,二小姐有需要的时候他在,就连二小姐受人编排的时候他也不会不管。大都督就不能是单纯地想对二小姐好么?”
卫卿道:“可这世上,有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么?”
漪兰肯定地点头道:“当然有啊!二小姐自己不也是这样么,就像对蔡夫人、对静懿公主呢,二小姐不也是全心全意、不求回报?”
卫卿若有若无地笑了笑,从浴桶里起身,道:“你又怎知我是全心全意、不求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