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急忙上前行礼,太后还没醒透,有些恍惚,半晌才道:“你起来吧。念了多少遍了?”
莲花恭恭敬敬答道:“八十一遍了。”
太后望着空中,似思索似回忆:“这一觉睡得好,看见一个和尚,手里拿着一个手杖”。
莲花还是恭敬地问:“是否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那是地藏菩萨的沙门形化身。”
太后想了想:“还真是的,脚下一团云雾似的看不清楚”。
莲花含笑轻声道:“恭喜太后,那是菩萨的莲花座。定是地藏菩萨听到太后所愿,来度化加持了”。
太后吁了口气:“阿弥陀佛”。看了看莲花问道:“地藏菩萨为什么叫地藏?”
莲花恭敬道:“‘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所以称为地藏菩萨。菩萨曾发大悲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故也称‘大愿地藏王菩萨’。太后梦见地藏菩萨,一切身心病苦和生死烦恼定都能去除”。
太后点了点头,问道:“哀家听人叫观音菩萨,倒称大悲观音?”
莲花道:“是,大慈大悲故称大悲。文殊菩萨是大智,普贤菩萨是大行”,见太后凝神细听,又接着说道:“其他菩萨现身度世都是在家相,观世音菩萨一般是白衣大士,文殊菩萨是童子相,只有地藏菩萨是出家相。所以宜宁才敢猜测太后梦见的和尚是地藏王菩萨”。
太后自莲花没到中原之前就起了反感之心,之后一直看着就不顺眼,此时听莲花说佛法,倒不似以前那么厌恶了。见天已经有些朦朦亮,自己这一觉倒是真的难得安稳。沉吟了下道:“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葛公公叫你你就过来”。说着吩咐葛仁带莲花下去歇息。
葛仁有些迟疑地问:“到哪里歇息?”
坤宁宫除了太后的寝室,就是宫女太监的房间。看皇帝刚才的样子,明显宠着李才人。葛仁也觉得到底是皇帝的人,混在宫女一起不合适。
马淑仪起身道:“母后,不如我带去吧,明儿早上再一起过来”。
太后听了葛仁的问话不由得又要生气,见马淑仪这么说,缓缓道:“也好。今儿你们都熬了一夜,明日过了晌午再来吧。”
莲花跟在马淑仪后面,踏着清晨满地的白霜,往交泰宫走去。不知怎么,想起了去年这个季节,在大宁卫,也是这样重的寒霜。
马淑仪把莲花安排在交泰宫西北角的一个单独小间里,是文奎文圭有时候午睡用的屋子。马淑仪特意让侍琴把铺褥都换过,洗漱用品都取了新的。莲花在旁看着,感激地道:“多谢皇后”。自进了东宫,除了请安,二人接触并不多,莲花仔细回想,这竟是两个人第一次如此接近。
马淑仪笑笑:“妹妹别多礼。这几天你要辛苦了”。顿了顿又问:“在天禧寺还好吗?缺什么的话让知恩来找我”。
莲花听她还是叫自己妹妹,不由得眼眶含泪,微笑道:“都还好。谢娘娘关怀”。
马淑仪叹口气:“我知道你在那里苦,只是宫规严格,又在太祖丧间,慢慢来吧”。
莲花低了头,轻声道:“多谢娘娘。是我犯了错,应该的”。
马淑仪拉起了莲花的手,温言道:“陛下说的很清楚,妹妹你是受人冤屈。太祖病重之时,你代我,代表东宫服侍太祖,是我该谢你。”
莲花见马淑仪如此诚恳,不知道说什么好,望着皇后,眼中热泪盈盈就要滴落。
马淑仪接着道:“你来了这快一年,陛下真是开心。他一直比较孤单,除了公事其它都不理。有了你之后,他才忙这忙那忙得兴高彩烈。前儿个让人找藕根是怎么回事?”
莲花忍了忍泪轻声道:“我没见过南方的藕,那天看到菜肴里有一盘, 问了下。陛下后来拿了一根整的给我看”。想想朱允炆堂堂大明天子,巴巴地举着一根藕,有些好笑。
马淑仪笑:“是啊,他以前哪里关心这些!你以后多找些事给他做,咱们不能让他就顾着公事。”
莲花含泪笑道:“是,谨尊娘娘吩咐”。
二人说着话,忽然小太监阿桂宣:“圣上驾到!”朱允炆一身明黄朝服,缓步走了进来。
两人急忙行礼,朱允炆含笑托起,笑问:“你们俩做什么呢?听说一夜没睡?”
马淑仪道:“才从母后那里回来,母后昨晚睡得好”。
朱允炆颔首道:“能睡得好就好了,要诵几天?”
莲花答:“五天或七天”。目光低垂,并不看皇帝。是的,在这里他是皇帝。
马淑仪问:“陛下这是准备去上朝?”
朱允炆道:“是。刚才先去给母后请安,顺道来看看你们”。
皇后的这个交泰宫,朱允炆基本没来过,马淑仪当然知道他是为莲花而来,心中酸楚却不动声色,轻轻说道:“臣妾累了,先去歇息了。陛下请自便”说着行个礼走了。
朱允炆侧过头,看向莲花,莲花红着脸低了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还是朱允炆登基后二人第一次在宫里相见。
朱允炆笑,拥住了她:“怎么有些怕我?”
莲花不作声,眼圈却有些红了。
朱允炆在她脸上轻轻一吻:“莲花,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你的夫君你的允郎,不是什么皇帝陛下,圣明天子”。
莲花一怔,抬起头望着他。
朱允炆接着道:“你早晚得回宫里,我想着等太祖三年斩衰丧满,就把你接回来。祖父那时没说诵经诵多久,总不可能一辈子”望着莲花又笑道“丧满你如不回来,她们要迫我再纳妃,可有些糟糕”。
莲花不由得感动,凝视着皇帝。
他的眼睛里,印着自己的身影。是的,此时此刻,只有自己的身影。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眼睛,他的面颊,他的鬓角,他的双唇。。朱允炆突然张口,含住了莲花的手指。眼睛里有笑意,却掩不住深情款款。
莲花红了脸:“你做什么?别这样”。手指感觉到他柔软的舌,不由得有些恍惚。
朱允炆迫于宫规,不能进木门一步。何况圣感塔是佛门圣地,大殿里有十八罗汉,地宫里是佛顶骨舍利,塔上供的是历代方丈舍利,即使进去了,也不能做什么。二人克制已久,此时在朱允炆温柔吮吸中,渐渐地热情上涌。
朱允炆松了口,一俯身堵住了莲花的双唇,两个人都是火热滚烫全身颤抖。朱允炆一改以前的温文,竟忍不住一阵猛烈的热吻。
莲花有些抗拒:“我在诵经,不能行淫……”
朱允炆义正言辞:“我是你夫君,怎么淫了?夫妻之道乃是天地正道!”见莲花迟疑,又问道:“《佛说善生经》云,妻子当以十三事善敬其夫,云何十三,六七者何?”
莲花低头轻声道:“前以赡侍,后以爱行”。
朱允炆一边温柔地轻吻,一边喃喃地道:“对不对?佛祖也让你对为夫以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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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上,百官等了又等。
皇帝自皇太孙时起,从来没有迟到过啊,今日怎么了?说是病了?
好半天皇帝到了,可是脚步虚浮神情恍惚,怎么像个昏君?
左都御史尹昌隆第二天就上了諫书,痛陈皇帝昨日行为的不是。諫曰:“高皇帝鸡鸣而起,昧爽而朝,未日出而临百官,故能庶绩咸熙,天下乂安。陛下嗣守大业,宜追绳祖武,兢兢业业,忧勤万几。今乃即于晏安,日上数刻,犹未临朝。群臣宿卫,疲于侍候,旷职废业,上下懈弛。播之天下,传之四裔,非社稷福也。”话说得甚重,就差没直斥“昏君”。
朱允炆正在省躬殿里,看到这个奏疏不由苦笑。一边批复“昌隆言切直,礼部其宣示天下,使知朕过。”一边回想那日清晨的缠绵旖旎,又一阵心神飘荡。
莲花,什么时候你才能回到我的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