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野蛮的行为,高宇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展颜失血过多,血压又低,一直没有恢复,腿上的伤也还没拆线,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季维扬,你放开她,她还病着呢。”高宇轩怒吼着,上前阻拦,却被盛怒中的季维扬反手一拳打在脸上。
这一拳措不及防,高宇轩身子一个不稳便跌倒在地。
一见高宇轩受伤,展颜也急了,她狠狠的甩开季维扬的手,三两步来到高宇轩身旁,“宇轩哥,你没事儿吧?”
季维扬的拳头不轻,高宇轩鼻子唇角都流出血。展颜有些慌了,抬头向季维扬质问道,“季维扬,你发什么疯?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季维扬拳头紧握着,声音冷得骇人。“就为了他,你赶我走?”
展颜低头查看高宇轩的伤势,根本就不理会他。而她越是这样护着高宇轩,季维扬越是恼羞成怒。
他大步上前,不由分说的将高宇轩从地上拎起来,而此刻的高宇轩也火了,抡起拳头还击,两个大男人很快扭打在一处。然而,高宇轩哪里是季维扬的对手,很快被按在地上,只剩下挨打的份儿。
展颜急的都快哭了,她原本就不太舒服,此时更是头昏脑涨,眼前直发黑。可任由他们这样打下去,高宇轩不被打残才怪,季维扬狠起来的时候,谁又能阻止得了。
“住手,别打了,不要再打了……”展颜不停的咳着,声音越来越微弱,可她还是硬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挺身挡在了高宇轩身前。
这一次,季维扬举起的拳头没有再落下,而是硬生生的僵在了半空中。“展颜,到现在你还护着他?对你来说,我又算什么?”他愤怒的低吼着,像一头失控的兽。
展颜苍白的小脸上都是纵横交错的泪,眼前逐渐的模糊,“季维扬,到此为止吧,别让我恨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身体开始摇晃不稳,高宇轩急切的伸臂抱住了她,“展颜,你怎么了?“高宇轩,你放开她!”季维扬怒吼一声,上前就要将展颜扯入怀中,而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冷冷的喝叱。
“维扬,你干什么!”季将军站在门口,威严的脸上一片铁青色。而在他身旁,魏景年和杜小莫都赶来了。
“展颜!”杜小莫扑到展颜身边,心疼的将她抱在怀里。“季维扬,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还是不是人啊,她为你受的苦还少吗?”
季维扬僵硬的站在原地,面对杜小莫的质问,沉声不语。
“维扬,跟我回医院。”季将军冷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威慑。
而季维扬站在原地,像扎了根的苍松一样,根本不移动分毫。气氛一时间便有些僵住了。
展颜急促的喘息着,刚要开口劝季维扬离开,却被杜小莫抢了先。
“呦,今儿人来的可够齐的啊,既然都来了,有些事儿也好说道说道。”杜小莫扬起下巴,语气中满是嘲弄。
展颜心口一惊,冰凉的手紧紧的拉住杜小莫,近乎哀求道,“小莫,既然事情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什么都不要说,好不好?”
杜小莫冷哼一声,目光冷冷的盯着季家父子,“是啊,本来都过去了。可有些人tmd就是揪着不放,既然不让别人好过,那干脆谁也别好过了。”
凭什么展颜要独自承受一切,而季维扬却可以逍遥快活,这样不公平,对展颜来说,一点也不公平。
“杜小莫,你把话说清楚!”季维扬突然开口,隐在宽松袖口中的拳头紧握着,发出微弱的骨节撞击的脆响。他心中已经隐隐预感到,杜小莫要说的,应该就是展颜当初流产的真相。
“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走,都走啊……”展颜突然变得失控,她挣扎着,想将他推出病房,却感觉双脚发软,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颜颜,颜颜!”季维扬急切的将她打横抱起,放回病床上。
医生和护士匆匆赶来,为展颜做了检查,好在人只是暂时昏迷,并没有什么大碍。
病房内,季维扬寸步不离的守在展颜身边。杜小莫与高宇轩站在另一旁。
“我出国的那段时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季维扬出口的声音异常沙哑。
杜小莫冷笑一声,“怎么?不再相信那些捏造的病例了?季维扬,你做好面对一切的打算了吗?”
季维扬淡漠起身,丢下一句,“别打扰颜颜休息,出去说。”他说罢,转身走出病房。
病房外,季将军与魏景年都在,人的确是够齐了。
季维扬独自站在窗前,伸臂将窗棂大敞开,冷风呼啸着灌入,刺骨的寒反而让人更清醒。
杜小莫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唇角扬起讥讽的笑。
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之久,而那些画面却依旧历历在目,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连疼痛,都是那样的清晰。
“当初,你出国之后,展颜才发现自己怀孕了,那个孩子对于当时的展颜来说,是绝望之中唯一的曙光,她满心期待的等着肚子里的孩子出世,等着做妈妈呢。”
杜小莫说到此,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冰冷的目光从季家父子身上扫过,“可你们季家做的也真够绝的,查封了魏家所有的资产,连展颜的银行卡也冻结了。她那个自幼娇生惯养的姐姐,没有钱根本就活不了。她跑来找展颜要她外婆留下的那15%的季氏股份,可展颜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她上哪儿弄出钱来。魏姗姗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就开车想要撞死她,结果……”
杜小莫说着说着,眼圈儿就红了,她的声音微微哽咽,却继续说道,“结果,展颜没死,只是右手废了,粉碎性骨折,这辈子都不能拿手术刀了,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了,四个月的胎儿承受不住强烈的外力撞击,当时就失去心跳,胎死腹中。”
季维扬一直压低着头,任谁都看不出他的情绪。而坐在一旁的季将军脸色变得不太好看,那时候部队的工作忙,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事。
然而,到这里,故事并没有结束,似乎惨痛的不仅仅是失去,而是失去之后更惨重的经历。
“失去孩子之后,展颜整个人都崩溃了,吃什么吐什么,几天的光景就瘦的不成样子。后来,又患了精神抑郁。那段时间,我一直在照顾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像朵花儿一样枯萎,却无能为力。可即便这样,你们还嫌不够,你那个亲姨妈,她利用魏伯父的案子逼迫展颜离婚,如果她不离婚,魏伯父就要做一辈子牢。”
杜小莫说完,抬起头看向季维扬,愤愤的看着他,好像恨不得将他拆骨剥皮。“她被迫无奈才拿着离婚协议去找你,可是,季维扬,你都对她说了什么?”
季维扬依旧没有抬头,只是隐在暗处的俊脸一片阴郁,剑眉深锁,此刻,他也恨不得杀了自己。他怎么会不记得呢?那一天,他让展颜滚,他说再也不想见到她。他一定是疯了才对她说那些狠话。
杜小莫冷嘲的笑着,然后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们都说了什么,总之,展颜那天回来之后就变得很不对劲,然后,独自一个人跑到海边,坠海自杀。如果不是我和高宇轩发现的及时,这个世界上早tmd没有魏展颜这个人了。”
杜小莫爆完粗口,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不想在众人面前流泪,起身就走开了。
高宇轩伤的也不轻,起身向楼下的外科走去。
魏景年僵硬的坐在长椅上,苍老的眼眸微微的潮湿,当时他被关在里面的时候,展颜曾对他说要当妈妈了,可后来等他出狱,却没见展颜再提过孩子的事儿,他也不忍触动女儿的伤心事,对此只字不提,却没想到,是魏姗姗那个畜生干的好事。
那时二审判下来的时候,他也觉得蹊跷,但事情走到那一步,很多事他也不愿深想。原来,他的自由是用展颜一辈子的幸福换来的。”他踉跄的起身,在经过季维扬身边的时候,沉重的叹了声,他并没有责备,而是无奈的说道,“维扬啊,你和展颜,真的不太合适,何况,季家我们也高攀不上,就这样吧,以后,别再纠缠了。”
季维扬紧抿着刚毅的唇,唇角边是极苦的笑。怎么可以这样呢?他那么那么爱着的颜颜,他怎么能放手。
而季将军一直坐在长椅上,看着季维扬像失去了灵魂一样,摇摇晃晃的走进展颜的病房,高大的背影落寞而凄凉。
整整一夜,展颜昏迷不醒,而季维扬就站在窗前,落寞的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恍惚间,想起在哈尔滨时,她和一群孩童在飘雪的街道上打雪仗,那时的她,笑的有多开心啊。
他一直都没有告诉过她,其实,他最喜欢的是她的笑,她不常笑,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很温柔,像阳光一样,能驱散他心中所有的灰暗。她从不知道,她对着他笑的时候,他愿意给她全世界。
可是,为什么明明深爱着,却还是将她伤的最深。如果,当初他没有当逃兵,展颜就不会发生那些意外,他们的孩子也不会死。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的不负责任害死了他们的孩子,也害惨了展颜。而他却还在理直气壮的怨恨她,伤害她,杜小莫骂的一点都没错,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当他将离婚协议书甩在她身上让她滚的时候,她一定很痛苦吧?当他质问她为什么要害死他孩子的时候,她是不是已经伤心欲绝?一直以来,都是他一步步将展颜逼到了绝望的深渊,甚至将她逼向死亡。
想至此,季维扬只觉得呼吸都几乎窒息了,他紧握着拳头,青色血管根根凸起。
展颜说:到此为止吧,我不想恨你。
可是,他宁愿她恨,恨一辈子也好,要打要杀都好,只是,不要结束,他不能失去,也不舍得失去,她就像他的心一样,没有了心,还怎么活?!
季维扬在窗前整整站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展颜才苏醒过来。
她睁开眼帘,映入瞳眸的就是窗前那一抹高大的背影,带着说不出的落寞与凄凉,看的人心疼。
她吃力的从床上坐起来,低低的唤了声,“季维扬。”
他迟缓的回头,呆愣了片刻,才来到她身边,“这么早就醒了,再多睡一会儿吧,天才刚亮。”他的声音很温柔,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为她盖上了被子,并细心的掩上被角。
展颜躺在床上,清澈的明眸一眨一眨的看着他,只是,眸中荡漾着莫名的苦涩,“维扬,你,都知道了吧?”
季维扬抓着被角的手微顿了下,片刻后,才艰难的点了下头。
然后,两人都没有再开口,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季维扬的目光茫然的落在窗外,窗外雪霁天晴,而他们那些疼痛的过往,可不可以向外面的天气一样,太阳升起后,便烟消云散。
“颜颜,你看外面天晴了,你腿上的伤还痛吗?要是不疼了,我们去趟民政局好不好?上次我们都没有将手续办完呢。你放心,我抱着你去,不会扯裂伤口了。”季维扬握着她微凉的小手,自顾的说着。
“你说的对,咱孩子怎么能是私生子呢,还是先把手续办了,等你身体养好一点儿,我们就要孩子,小颜还是小扬的都好,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都把他捧在掌心里疼着,到时候,你别吃醋就成……”他喋喋不休的说着,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而一向漆黑的墨眸却是涣散的,好似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
这样的季维扬,让展颜有些手足无措。她将手从他掌心间抽离,含泪说道,“维扬,你别这样好不好?你说过的,一年为期,你就放我走,你还要把我的孩子给陆安琪……”
那些话,犹言在耳,她又如何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