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玉姬也来了,坐着风轮椅来的,不过也是只看了一眼,就回了。
段樱离也来了。
不过她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很安静了。
几乎所有的妃嫔都醉倒了,便是连起先不喝酒的徐微言和蔡丝萝,也被灌倒,此时一个爬在自己的琴上,一个抱着二胡躺在地上,其他的妃宾更不用说了,慕风的身上就爬着好几个,都是一幅惨不忍睹的睡容和姿势,空气里弥漫的香脂和酒气,熏人欲醉。
段樱离在琉璃宫听这里热闹了整晚,她很安静地等待,直到现在,过来收拾残局了。
她安排人把客宫的娘娘们都送回宫中去,将慕风也抬进他的寝宫,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彻底将这里打扫干净,一切都恢复原样。
慕风喝醉了,躺在床上还在乱说话,“喝,陪孤,一醉方休!”
段樱离挽了湿手巾,放在他的额头之上,又让月茏去熬一碗醒酒汤。关静走了进来,道:“孟御侍,圣上即是休息了,还请孟御侍也回宫休息。”
段樱离的目光蓦然落在关静的脸上,那冰雪般的寒意,令关静不由一愕,最后还是道:“娘娘们都醉倒了,那么,那么还是请孟御侍好好照顾圣上。”关静走了出去,轻轻地抹了下额上的冷汗,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刻,他竟从段樱离的眸光中感觉到浓浓的仿佛地狱来的杀伐之意。
他不怕死,但他不想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去死,更不想死在一个女子的手中。
官红俏端来醒酒汤,便将慕风扶起来,段樱离将勺子递到他的唇边,好在他还知道张嘴喝汤。
有那么一刻,他忽然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段樱离……
目光平静而透着淡淡的忧郁,“孤知道,你爱我,可你明白,孤明明知道应该好好爱你,可惜却完全想不起来曾经是多么爱你时的痛苦吗?孤只是觉得应该爱你,而不是爱上你,其实孤很想爱上一个人,很想……”
段樱离沉默着,官红俏也沉默着。
慕风说完这一句,又闭起眼睛睡熟了。
官红俏轻轻地叹了声,“他定是在说蝴蝶皇后。他们之间,应该是有一段情的,只是现在,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段樱离淡声道:“想起来又如何,想不起来又如何?说不定,他爱的只是回忆里的那个人。话又说回来,回忆里的那个人,与现在眼前的人,到底又有多大的关联呢?一切都在变,他在变,你在变,所有人都在变,我也在变,爱情,这种东西,实在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好处,不要再为它而纠结吧。”
段樱离说完,将汤碗放在桌上,“你好好照顾他吧,我回宫了。”
“呃,你不留下来,等他醒来吗?”
“不了。”
段樱离从甘泉殿里走出来,夜风很冷,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关静跟在她的身后,见她独自一人走在幽深的夜路上,忽然道:“孟御侍,夜路走多了总会遇鬼,你不怕吗?”
段樱离停住脚步,冷声道:“关公公有何指教?”
“明天晚上,还请您去探望皇后娘娘。”
“关皇后?”
“是的。”
段樱离犹豫了下,点点头道:“我会去的。”
“那关某先替舍妹谢谢孟御侍。”
回到宫里,她睡不着,独自坐到天亮。
脑海里空空荡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官红俏说过的话,总是在她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出现,慕风只是因为同情,可怜和感激之情,才会对她另眼相看,并非是爱情。
又想到慕风醉后之言,“……孤只是觉得应该爱你,而不是爱上你,其实孤很想爱上一个人,很想……”
安静的房间里,段樱离忽然扑哧地笑出了声,是啊,他忘了,所有的事他都忘了,她对他的爱,只会让他感到痛苦。因为他要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爱,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爱,他们的爱,从来就不在一个和谐的步调上,他们从来,就没有在对的时间里,爱上对方。
这时候的官红俏,也正自胡思乱想着。
慕风喝的醒酒汤,到底还是起了些作用,稍微清醒了些,只是胃内烦恶,头很痛……他的目光落在官红俏的脸上,看到她似乎正在流泪,他便伸出手,轻轻地替她试去眼泪,“小离,莫哭,你这样一哭,孤很心痛。”
官红俏道:“少主,我是红俏。”
慕风哦了声,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周围便只有官红俏一人,眸光中透出失望的神色,“红俏,对不起,孤看错了。”
官红俏又道:“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你想爱谁,你想恨谁,不都是自由的吗?你现在是帝王,这天下的女子还不是任你欲索欲求,你又何必为了孟御侍而如此折磨自己呢?还有,当年您是非蝴蝶皇后不娶,你娶了她后又将她扔在一边,爱上别人……
我本以为,你是个专情之人,所以才会如此对我,可是你娶了蝴蝶皇后,娶了关玉姬,爱上了孟御侍,你只是忽略我一个而已,这是为什么?”
慕风撑着手坐了起来,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红俏,对不起,在孤的心里,你一直是孤的妹妹。”
“我才不要,当你的妹妹!你就是在欺负我!”
她背转身子,不理她。
好半晌,才又听得慕风道:“对不起,孤实在不能够害你。”
官红俏蓦然又转过身上,已经满脸泪痕,唇边却挂着冷笑,“照你这么说,你竟还是为我好了?那么这种好我宁愿不要!你知道吗,自从你当了皇帝,我一日都没有开心过,我宁愿像从前那样过日子,我们骑着马,并驰于黑山白水,大漫荒野中……那时候,我觉得,我是可以与你一直这样下去的。”
那的确是一段,值得留恋的日子。
官红俏忽然扑到他的怀中,“少主,少主,请不要这样对我,不要!”
她的眼泪湿润他的胸膛,他终是将她轻轻地拥住,“红俏,你应该有更好的未来,孤是不可以爱你的……在我没有把之前的感情整理好,我不可以爱上任何人的,孤总觉得,总觉得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您丢失不是与段樱离之间的爱情吗?你已经找回来了,可您并不爱她,不是吗?或许那段爱情,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慕风却又痛苦扶额,“红俏,别逼孤……”
见他这样的痛苦,官红俏还能说什么呢?
这一夜,终究也只是相对无言,清晨的时候,慕风准时上朝。
一封紧急的塘报,送进大殿。
内容竟是玉郡遭到袭击,袭击者是西凌的萧彻。
慕风将塘报狠狠地拍在案上,“好大的胆子!”
他心中忽然燃起豪气,或许,官红俏说的对,他应该出去走走,这深宫之中,真的快要令他窒息了!
他道:“孤决定,亲自去玉郡解决这件事。”
听他这么一说,堂中众臣都开始议论纷纷,贺一过道:“圣上,玉郡遭遇袭击,萧彻率领十万大军突袭玉郡,分明就是志在必得,只怕不是好相与的,况且,玉郡有国师坐阵,朝中只需派遣军队过去就可以了。”
其他众臣听闻,纷纷称是。
慕风道:“不需要调集朝中军士,由孤亲摔八万铁骑就可以了。”
众人还要说什么,他又道:“此事不必再议,孤要御驾亲征!”
随后,他颁下圣旨,在他离宫期间,朝中事务由四大阁老及臣相贺一过及、陈章代为处理,后宫事宜则交给淑妃蔡丝萝,孟御侍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