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卿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守在大理寺门前的那些士兵,身姿笔直,盔甲鲜明,手中的长枪枪缨飘摆,似鲜红的血液在空中甩来甩去,森冷的枪尖指向天空,透出无尽肃杀之气。
这明显不是大理寺的士兵,但能以这种姿态堵住大理寺门口的人,有几个能有这样的胆气?
洛九卿无声的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冷利的光。
刘展培快步上前,守在门口的一个人看到他回来了,立即迎了上来,抹了一把汗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可不得了了……”
“有什么事?看你这大惊小怪的样子,细细说来。”刘展培咳了一声,直了直腰背,在洛九卿的面前他还不想丢了面儿。
那人扫了一眼走过来的洛九卿,声音更压低了几分,“大人,司马大人来了,去了大牢中,这些府兵也是他派来的,他说了,让您回来立刻去大牢见他,要您给他一个交待呢。”
刘展培的脸色微微一变,但是此时又不能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冷笑了一声说道:“哼,交待?什么交待?本官是大理寺的最高长官,交待也是给皇上交待,他算什么?”
那人不敢再答言,只是唯唯喏喏的点了点头,刘展培整了整衣襟,快步向里面走去。
洛九卿也随后跟上,她注意着四周的那些府兵,个个精神抖擞,眼睛明亮,那些大理寺的衙役和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她不禁在心中暗叹,司马颂绝非一个简单的人物,单看这些府兵就知道了。
刘展培话虽然说得硬气,但绝非那么回事,他心中紧张得要死,司马颂是什么人?朝廷的一品大员,虽然是个文官,但是却有几分将帅之才,他把他府中的那些府兵家丁个个练成以一当十的好手,这些在朝野之上人尽皆知。
他位居翰林院大学士之职,满朝官员的文官中数他的威望最高,多数人都与他是好友,实力不容小觑。
司徒颂年近五十,柔妃是他的最疼爱的小妹,两个人年纪相关悬殊,又只有这一个妹妹,所以司徒颂对她甚为珍爱,如今……柔妃意外身死,想必司徒颂也不会善罢甘休。
刘展培怀着一路的忐忑心思,快步走到牢房的门口,刚走到那里,便听到了一阵悲恸的哭泣之声。
洛九卿在他身后,也听得真切,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这位司徒大人……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牢房中的光线比晚上改善了许多,只是那股子潮湿闷热的味道依旧存在,让人浑身不太舒服。
刘展培快走了几步,洛九卿抬眼望去,只见在柔妃的牢房中跪坐一人,正在那里嚎啕大哭,那人身穿着深蓝色的锦袍,衣摆和袖口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花纹,头发微微花白,束在白玉冠中。
他低着头,声音悲怯,看不清楚容貌,只见她时不时用帕子擦擦眼睛,那哭泣之声在牢房之中回荡,压下了其它的一切声音。
洛九卿的目光一转,落在他面前的尸首上,柔妃一身的盛装,双手搭在腹上,乌发也被梳理过,戴了满头的珠翠,光华耀眼。
两个婆子站在一旁,身边还放着一个盒子,看样子像是一个首饰盒,想来是她们给柔妃做得梳妆。
洛九卿的眉头一皱,这些人真是愚蠢至极!
刘展培却没有发现这些,他的注意力只在司徒颂的身上,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别的,他急忙上前,提了袍子进牢房,站在司徒颂的身后,搓着手说道:“司徒大人,您……您节哀顺便吧。”
司徒颂却没有理会他,哭声更高了几分,“我可怜的妹妹啊……我的好妹妹呀……你死的冤枉啊……”
刘展培尴尬的站在那里,沉吟了半晌说道:“司徒大人,您……下官知道您的心中悲痛,但此处并非讲话之所,还请您……”
“请我什么?”司徒颂一听来了精神,把眼睛一瞪,回头看着刘展培如同斗牛一般,眼白也布满了血丝,“刘大人,你要请我去哪里啊?”
司徒颂拍着大腿,“啪啪”作响,声音也一声比一声高,“本官的妹妹在这里,好端端的人,说死就死了,你却说这里不是讲话之所,那你说说,你打算在哪里给本官一个交待?”
刘展培一听他这话,额头上的冷汗慢慢的渗了出来,他嘴角的肌肉跳了跳,努力扯出一个表情道:“司徒大人,此事下官已经上报给了皇上,皇上也派了人来彻查此事,等到查出柔妃娘娘的死因,相信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迎刃而解?”司徒颂冷哼一声,“那又怎么样?难道本官的妹妹会活过来吗?难道本官还能再看到她笑一笑吗?”
“……”刘展培哑口无言,只在那里一个劲儿的搓着手。
洛九卿冷眼瞧着,这位司徒大人言语犀利,一张脸倒是保养得极好,看不出什么沧桑之感,只是那双眼睛却透出精明,亮闪闪的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一般。
此人绝对不是一个善茬。
“司徒大人,逝者已去,生者应该做的就是为她查明真相,讨回公道,”刘展培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如今皇上也知道了此事,派了人来,您还是……遵从皇上旨意,让她看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