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早点回来。”
傅绍清信以为真。
什么苏莉莉,根本就是我胡编乱造,我有事情要问林木木,并且不想让傅绍清知道。
当我绕过好几个街区,终于找到林木木的时候,他正站在橱窗前,聚精会神地打量上面的画报,以至于我在身后拍了他一下,竟然吓掉了他的眼镜。
“祁……哦不是……郑小姐。”林木木见到我,有些惊讶,有些不自然,语气支支吾吾,就像做贼心虚的样子似的。
“木木,你别装了。”我也不想拐弯抹角,“以前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你的父亲大概和你多多少少说过……不用刻意瞒着我,其实我都记起来了。”
傅绍清一定威胁过林木木,明里暗里,不止一次。
“祁念?你说的是真是假?呃,你介意我喊你祁念吗?”很明显,他的眼神闪烁不定,有些不可置信。
“…我现在叫郑清念,或者叫我卡洛琳。林木木,那个祁念早就死了,不存在了。”
最好永远都别再提及,永永远远都消失。
“好的。清念,你……过得还好吗。”
“这几年很好。”我笑了笑,“木木,客套话以后慢慢再说,现在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想要问你。”
林木木推了一下眼镜,“你是说那个黎葵吗,对不起,我现在已有女朋友。”
“……顾简?”
林木木机械般地点了点头,“所以真的很对不起,就当我过去是个人渣。”
四年,他也变了很多,从前有些傲气倔强的性格,如今也被磨去了棱角,说话态度愈发得体谦卑来。
我摇了摇头,“我才不管你到底为什么和黎葵有过一段神奇的感情,重点是,顾简才告诉我,你们根本就是假的。她是你雇来的,专门让葵葵死心的对吧?”
林木木身体一震,更加心虚,连解释的谎话都编造得不清不楚,他结结巴巴地说了一些不知所云的话,最后索性坦白,“是……是的,清念,你们大概很怨我?可我真的……无法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性别和隔阂,而是…”他顿了顿,“我找到蔚月了。”
这下,变成我彻底怔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四年以前,她被祁悦推到在一地玻璃上,脑部受了重伤,而我,被关在那个潮湿阴冷的监狱里,失去了她的消息。
再后来,我便什么都不记得,等到想起来的时候,除了祁家的悲剧,便只有她,存在与否,都是个未知数。
小乐还活着,兴许程诺也活着,现在,蔚月也有了消息。
我忽然觉得,也许,这个世界到底对来说我不算残忍。
“蔚月在哪里?”我着急地问道。
说起这个,林木木就扬起头,似乎在极力忍住自己的眼泪,“在沪津的一家小医院。我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差不多花了半年的时间,总算没有前功尽弃。”
“怎么会在医院,蔚月到底发生什么了?”
医院,医院,又是医院,所有不好的事,永远都发生在那个地方,我的心思一沉。
“上个月,我才去了那儿,看到了她,大概是半荒废的诊所,很偏僻破旧。清念,你不知道,我真的难以想象,她到底在那里受了多少苦!当我站在门口的时候,当场就哭了出来,甚至不敢相信,眼前乱糟糟,疯疯癫癫的女人就是她,一切都是我自己弄错了。事实上,我真的希望只是弄错而已。可……可这都是血淋淋的现实。蔚月已有些智力问题,神志不清。见到我,也是又哭又笑的。”
林木木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他抹去自己眼角的泪,又用力地捶了一下橱窗,那样子,恨不得要把自己伤得粉身碎骨,“都怪我!我真他妈没用,我应该早点告诉她我的心意,如果蔚月和我在一起而不是祁煜,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我听说,那个时候,祁家垮台,沪津局势大乱,她又正病着,急急忙忙就被托付给了别人,在祁煜自杀的当晚,就被带出了明泉山庄。”
“也好在,祁煜宁愿自我了断,也愿不牵扯到她。不然京军攻占明泉山庄,蔚月就是死路一条。”
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沉默,僵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能活着,就好了。”许久,我还是感慨道,“木木,我也要去看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蔚月变成那样,总之,我是一定要亲自去见一见她的。”
“也好。”林木木叹了口气,“对于黎葵,我真的很抱歉。当时我刚刚从国外回来,他又是个……很独特的男生,我从前,只听说过那种事,或者当事人根本就不是我。所以当我认识了黎葵以后,便有了自以为是的新鲜感。可当我找到蔚月了以后……我……”
“我知道的,你不用再解释了。”我打断他,心思全然都放在了蔚月身上,哪里还有心情讨论黎葵和林木木的爱恨纠纷。
“对了,清念,我还发现了一件事。”他忽然面露难色,“你……你听了,千万要冷静,千万不要激动。”
“什么事?”我的眉头一皱,一般有人告诉我这样的话,我一定会激动,一定不会冷静。可我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爱说便说,不说也不强求。”
林木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祁悦,也还活着。”
祁悦
活着
我淡淡地看着远方的路灯,忽然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我希望她活着吗?自然希望,她就那样死了,多没有意思啊。现在的我,要把以前受过的欺负加倍还给她。
可我也希望她死了,标志着我的懦弱和卑微,彻彻底底地消失。这个世界上,便少了一个我极度讨厌的人,少了一个极度不愿再想起来的过往。
以前的种种回忆忽然如呼啸一般碾压过来,让人痛苦地喘不过气。